解蔷和还南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不解,此时康安已经踏足进了卧房,身后还有几个小厮,抬着一架屏风。
卧房里的屏风都让解蔷丢得差不多了,房间透亮的,光线十足。解蔷透过床前的主屏风的边角望去,那几个人抬着屏风去了摆放浴桶的侧窗那里,康安的主意她立刻懂了。心里还要吐槽道,除了他还有谁想不开会从那翻上来?
此时康安已经绕进来,和光着背趴在床上的解蔷会面了,一个眼神,还南不服还是无奈地退了出去。
知道她家小姐最凶险的那几天是康安照顾的,现在再矫情下去只会落了小姐的面子。人情债,最难偿。
康安自觉的走到还南方才的位置,坐在床边,接替了还南的工作,继续给解蔷上药,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本王来是告诉你一件事,琳儿回府,陪嫁入渠鞑已经成了定局。”
解蔷再一次回头,耸起的蝴蝶骨把疤痕拉扯得更狰狞:“陪嫁?她和公主都要——”远嫁?渠鞑是不是太狂妄了?一口气要他们赔出关内两个尊贵的女孩子,就这样要会掉两个女孩的一辈子?
康安叹气,沉声说:“邱老将军的意思是,念儿一个人去,肯定会受欺负,有琳儿做加码,既可以护她周全,又能让渠鞑放松警惕。”
解蔷叹气:“放松紧惕……然后出兵的时候看渠鞑怎么私会和约与人质?”
邱琳乃白阆关守将邱融的孙女,给康念当陪嫁,也是给渠鞑当一个“质子”,让渠鞑明白,白阆军也会看在邱琳的份上,不会主动起兵戈。
“。。。。。。”解蔷不信,但嘴上还是说,“邱老将军真是狠心。”
康安顺着她的话点头赞同:“是啊……也不知道图什么。”
解蔷又问:“那你的兵权——”
康安挖药膏的手指一顿:“交了啊。”
“……真憋气。”也不知道解蔷在气什么,这分明是康安的兵权,“邱融真难懂,求和还要你的兵权做甚?一面求和,一面增兵几个意思?”
就让她愣头青,不懂大局吧,邱融的声望在她这里已经被扣掉些许了。
无论她如何修炼自己,还是很难坐做到公大于私,她骨子里还是那样的俗……
她只镇守禁宫,她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解府。
可是解蔷打心里认为,自己说可以,别人说不行。尤其是那些没有经历过饥荒的人,他们只会凭一张嘴,把自己抬得老高。
从东往西走,从北往南逃,一路上被驱赶,被打杀,被人嫌弃,被人背叛……
最是穷凶极恶,最是袒露心肠的逃荒大军里,解蔷这样倔强地长大了。
她心里只认一座城,只认一个人,她可以无条件妥协任何事,只要皇帝需要她。
从成为康念的护卫,为了保护被魏承文欺负的小公主,她不惜一切从魏承文那里找回场子,博公主一笑;到正式踏入中山营,成为一名为陛下效劳的北旗禁军,她也可以踏着同袍的血浆,眼前的刀锋再可怕,她也会抗拒本能的求生反应,保护皇上,慷慨赴死;在到如今,皇上放低姿态,希望她能嫁入明王府,她也能点头,卸下兵甲,忍辱负重。
但是天下……
她做不到,她觉得有些人不配。
并且自成亲开始,她至少觉得康安这样的废物不配,不配被那么多人护着,还要沉沦,还要浪费光阴,只不过现在,她好像不那么想了。
“邱融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康安继续给解蔷上药,这个背就没有一块好皮肉,“戍边一生,在大局面前,早已没有家人这个概念了。邱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和声望,都是实实在在,拿邱家人的命换来的,他兄弟多,最后也只剩他一个。”
“那也得有命继承下去才是,邱珞生在白阆,长在沙场,也是命大。”解蔷想到那个风风火火的银毛球,十六岁了,才回过一次故土,虽弓马娴熟,也算是“别人家的孩子”,榜样般的优秀,却与泰康城的同龄人都玩不到一块去。
相比与他同龄的子弟,大多心智都成熟与他,声色犬马学的有模有样。他从白阆归来,不喜这等风气,军旅习气,又不容他虚与委蛇。何况他天生邱家嫡孙,邱家子弟,向来心性骄傲,绝不能容忍自己白沙落涅。
“这不是在兵部留了一个吗?”康安说的是邱琅,“认真纯良,也算是没长歪,老邱家或许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