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抹除,无法抹除。
一时间,这只受伤的脚踝,似乎连最后一点力气都已失去,只能被身体拖着前进,起不到任何支撑的作用。
为了不让自己跌倒,只能扶着周围的物体。
于是掌心的碎瓷片理所当然地嵌得更深。
“我的花、我的花,不对,是母亲的花,母亲的花呢?”
艰难地低下头,在满是血污的掌心看见了那片和皮肉融在一起的碎瓷片。
看见了自那小小的花盆里长成的,蓝色的鸢尾花。
自翠绿的细嫩茎叶上,三瓣艳丽的花瓣悄然绽开,露出其中鹅黄色的花蕊,浅淡的香气四溢开来,萦绕在他的鼻尖。
真香。
自他掌心的血肉里,长出了一朵再漂亮不过的,蓝色鸢尾花。
“碎的,不是我的花,是电视里的花呀。”
“我的花还在。”
这样的认知令裴云洲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原本虚浮的脚步都轻快了三分,脚踝上的伤好像都不存在了——
甚至于,他想给裴冽打电话的原因,都不再是因为身与心、灵与肉的双重痛苦,而是因为最简单最纯粹的快乐。
他的鸢尾开花了,在这初夏的六月,在这本不属于鸢尾花期的时节,从一盆发蔫的绿植里,以爱意为花语,生长出了最美的蓝色鸢尾花。
莫名的自得甚至占据了他的脑海,裴云洲忍不住去想,哪怕是再厉害的花匠,肯定也没有自己厉害吧?
可是他想到这里,大脑却又是一阵尖锐的剧痛。
“咱们家里有那么多花匠,哪有让主人家亲自动手的道理。”
“你工作那么忙,怎么有空亲自做这些呢?”
“有些事情,就交给该做这些事情的人去做就好。”
明明电视机的声音很大,裴云洲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母亲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像一场无孔不入的细密的雨,密密麻麻占据了他的每一寸肌肤,接着又不容分说地化进每一寸血肉里。
“我不该做这些的。”
“我的工作都忙不完呢。”
“项目,和陈董的项目……”
裴云洲眼前一阵阵地发晕,但大脑却离奇地清晰起来,连带着逻辑思维都逐渐恢复。
“母亲说得对,我的工作是裴氏和裴家,不是一盆可笑的花。”
肌肉的动作无需大脑指令,已然先一步开始了执行。
未曾受伤的左手,指尖精准无误地夹住了右手掌心的碎瓷片,一个用力将其拔了出来。
血管的裂口没了填塞,随着碎片甩出的动作,下起了星星点点的血雨,像是自血肉中绽开的烟花。
烟花的余烬四散开来,落在地板上是簇簇鲜红火苗,落在鸢尾残株上是最珍稀的养料,落在病号服上是鲜艳明丽的颜料,绘出了一幅抽象但却惊心动魄的画作。
指尖捏着的碎瓷片一定是烫手山芋吧,不然为什么会觉得指尖这么烫,简直比体温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