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高采烈地浏览着凌波宫风光的风无痕根本没有想到,在他看不见的暗室中,红如和绿茵正在受着残酷的杖责。绿茵早已痛昏了过去,而红如的苦难才刚刚开始,掌刑的太监怎么会对这种宫女手上留情,每一下击打都让红如痛彻心肺。起初她还能强忍着不发出叫声,但是身为一个柔弱女子,又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苦,她很快就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她可以感觉到,贴身的小衣已经沾满了鲜血,刑杖下去,带起片片血肉,而那个无情的太监仍然继续着。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风无痕的笑脸,殿下,你知道吗,为了你,红如绝不畏惧区区杖刑……
“娘娘,绿茵已经行刑完毕了。她和那个红如都已经昏过去了,”刚才的一个太监进来禀报道,“红如只受了二十七杖便坚持不住了。”
“原来这个倔强的丫头也不经打。”瑜贵妃举起手中的茶盏,用茶盖拂去上面的茶叶,轻轻啜了一口,“这茶不错,小六子,下次让人再多送些来。”她把头转向了侍立一旁的另一个太监。
小六子连忙点头答应。瑜贵妃若无其事地继续对掌刑的太监说:“平海,你也太不小心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居然下这样的狠手,本宫不过是要略施薄惩,你居然让两个人都昏了过去,呆会无痕进来问起,你要本宫如何回答?”
平海一愣,他完全是照瑜贵妃的意思“重责”,现在居然也有了不是,但身为奴才,他怎么敢反驳,只能自认倒霉:“是奴才一时手重,还请娘娘恕罪。”
“算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叫几个人把两个丫头送到风华宫,吩咐所有人,包括风华宫的太监宫女,不得把这件事透露出去,违者重责不贷!”瑜贵妃瞟了跪在地下的人一眼,平海顿时觉得如芒刺在背,立刻叩头应承下来。
带着风无痕闲逛并不是一个好差使,凌波宫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并不受宠的皇子,唯恐主子责怪自己不务正业。但柔萍却不在此列,作为凌波宫的第二号人物,她的地位是超然的。斥退了所有周围的太监宫女,她兴趣盎然地向风无痕指点着宫中的景致。风无痕从来不知道,他平时做梦都想着能住上宽敞明亮的大屋,居然还有人对此不满意,如果不是他现在不再是那个乡村少年,还拥有了真正风无痕的记忆,现在一定会惊讶地叫出声来吧。轻轻弯腰把手放在那清澈的水中,一种刺骨的凉意顿时让他打了个激灵,差点扶不住栏杆。
“我的小祖宗!”柔萍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虽然对这个皇子的感情不深,但她还是清楚这个外表柔弱的少年,内心却是倔强不已的,现在看到了他这种孩子气的举动,立刻醒悟到风无痕到底还是一个需要包容的孩子,心中顿时充满了一种难得的柔情。“你不要命了,自己的身体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吗?看到时候娘娘怎么责罚你!”柔萍没有了平时的冷峻,口气也变成了一个长辈的语气。
在那一瞬间,风无痕感到自己真的变成了那个七皇子,实在是太美好了,再没有生活的压力,再没有失去亲人的烦恼,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无疑都是万分美好的,他知道,只要自己继续下去,那么,他将永远享受皇室的尊荣。虽然心中仍然有那么一点内疚,但他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再逆转了,此时此刻,即使自己把事情都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一点怀疑之心。
一个宫女匆匆走到柔萍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本来还一脸温情的柔萍顿时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殿下,您在这里随便走走,奴婢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个礼就转身走了。年轻的风无痕并不清楚是什么事情使得这位萍姨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茫然地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他这才感到自己一点都不熟悉这个陌生的地方。
仗着皇子的身份,凌波宫的所有地方风无痕都几乎畅通无阻,只有一个地方他被不客气地拦住了,只得讪讪地退了回来。望着那个“听风阁”的匾额,风无痕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里面的那个人,会给自己的将来带来巨大改变,略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离开了这里,但是,他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地方的名字。
没有人理会的感觉始终不太好,风无痕又回到了大殿附近,却没有马上进门。瑜贵妃和柔萍正在里面谈话,无关的宫女太监早就被遣退了,连殿门口的人也被派得远远的。这就为风无痕悄悄地闯入提供了方便。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旁边一间昏暗的房屋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进了刚才红如和绿茵受刑的地方,两个可怜的女孩子,在这里遭受了残酷的毒打和羞辱。他只是出于一种孩童的心性来到了这里,想偷听一下大人的谈话。
“柔萍,你也是的,那个废物和他磨这么久干吗?”朦朦胧胧地传来了瑜贵妃的声音,只是话中的废物指的是谁,风无痕并不清楚。
“娘娘,奴婢只是按着您的意思做啊!”柔萍若隐若现的声音传了进来,“您又不是不知道,身为下人,奴婢不可能太过分的。”
“你太谨慎了,”风无痕甚至可以幻想出母亲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本宫告诉过你很多次,本宫永远只有一个儿子,另一个只是工具,巩固地位的工具!对他不需要怜悯,只需要利用,在那颗棋子还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尽可能地吸引皇上,这就是他存在的目的。”
不知为什么,风无痕只觉得浑身发冷,虽然不知道言语中说得是谁,但他的心中却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些话太奇怪了,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却是徒劳的,不断哆嗦的手脚出卖了他。到底说得是自己的弟弟还是自己,他一定要弄清楚。
“娘娘,奴婢觉得七殿下也是很可怜的。”虽然知道可能引起主子的怒气,柔萍还是壮着胆子插了一句,刚才的那一幕她始终无法忘记。
“他可怜?”瑜贵妃轻蔑地说,“一个窝囊废有什么可怜?我这个母亲才是最可怜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风无痕的心头,虽然之前有些预感,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一个母亲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孩子,一股熟悉的剧痛又在心中重新燃起。几乎是在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晚上自己在接受风无痕的记忆时会有那么多的苦闷和沉痛,一个美若天仙的母亲,却把自己的儿子视为废物,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伤心的?
风无痕竭力告诫自己,我不是她的儿子,不用为她的话而难过,我不是她的儿子……但是他的心却暴露了一切,从梦中开始,他就把这个美丽的女子当作了母亲一样爱戴,这种打击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那莲子羹已经送了三年了吧。”瑜贵妃淡淡地说,“托了它的福,那个废物几乎是把大半的时间躺在床上挣命,而太医院的那些庸医也没人敢和本宫作对。知道里面有毒又如何,谁敢得罪一个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谁会管一个皇上最不在意的儿子?况且本宫还是那个废物的亲生母亲!”说到这里,瑜贵妃几乎有些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多少年了,这个计划我想了多少年,只要皇上还记得当年是谁害得我生出了这么一个病歪歪的儿子,那么,他心中就永远会对十一皇子多一分怜悯,我的另一个孩子就多一分九五之尊的希望。只要那个孩子在病榻上一天,希望就多一分,我绝不允许别的人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