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灯衬得夜色正浓,纪荣从车内走出,停在廊下,眉宇间有轻微的倦意。
秋季夜晚风凉,风衣衣摆被微微吹起来。广慧站在一旁,轻声跟他核实最后的日程安排。
“……那我叁天后过来,您好好休息。”
她道,暼了眼门隙,又补充一句:“今晚陆小姐在。”
纪荣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从秘书手里拿过手袋。
风衣领口内侧的暗棕格纹设计低调内敛,在男人俯身时微微露出一点儿。纪荣下颌微微绷紧,喉结半裹在黑色高领内,暖光灯下灰发颜色柔和如同亚麻,氛围极其人夫,有如慈父。
广慧谨慎地收回视线,心中不免惊艳。
她知道纪荣身体前阵子出了点小问题,休养了大半月才见好。但此时他站在这儿,状态不佳,却依然没什么明显的老态,可见病中也下了大功夫保养。
好自律完美的男人……
广慧感叹,同时确定,大概十年内自己不会有更换上司的风险。
纪荣则全然在想方才在车上浏览的报告单。
回国前,他做了一份精液化验。检验结果那栏写着:“nosperwasfoundaftercentrifugation”。
——「离心后未检见精子」。
纪荣直到看到这几个字,以及精子浓度、总数、活力等等那几栏上的零,才重新放下心。
他结扎已近叁十年,男人到这个年纪再说复通,已经基本不可能了。
很难说心中到底作何感想。是庆幸自己不会再把十九岁的陆恩慈弄到怀孕,还是惋惜再无可能有一个像她的孩子?
纪荣来到书房,把报告放进碎纸机,在黑暗中沉默。
有几瞬,比如送检之前,对着收集皿射精的时候,他回忆着陆恩慈在身下气喘吁吁的可爱样子,会格外渴望知道在她身体短暂待过的那孩子的长相。
结扎半年内排精,精子浓度会逐渐降低。这期间其实并不完全安全,仍然需要使用避孕物品,直到精子含量彻底为零为止。
它就是这期间意外出现的。
事后纪荣从不主动提,否则显得似乎他很在意。因为陆恩慈不在意,他出于种种考虑,不愿让自己看起来比她更在意。
所以可以生物学父亲和母亲都不在意,所有人都当作这是一团无关紧要的实物,来了又很快消失。
她连休养都没有很久,唯一一次跟他提要求,是说想吃菊林麻油鸡。仿佛风一阵子刮过去,纪荣没在她身体里留过精子,她也没有怀上过他的孩子。
当年流产之后,纪荣让马捷报负责调养恩慈的身体。那天从公司回来,他在门外听到两人说话。
“没有不舒服吗?”马捷报道。
“没有。我有种……生理期的感觉?别的还好。”
“心里也没有不舒服吗?”纪荣听到马捷报低低问她。
纪荣当时在思考一件事。
马捷作为他的朋友、他安排的医生、某种程度上他的下属员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陆恩慈心理健康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