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回答父亲担忧的话语,罗意凡感到心在一点点下沉,他无法再相信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现在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家,就为了那该死的试镜吗?他简直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同样带着恨离开家门,罗芸是带着对叶悠寒的恨,而罗意凡更多的是带着对自己的恨,他无法坦然去恨生他养他的父母。
当然,那时罗意凡还是抱着希望的,找到姐姐,在一起,然后回家,即便母亲不同意,也无能为力,他不可能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年,恨成为了他跟罗芸的枷锁,不仅锁住了他回家的脚步,也锁住了罗芸的心意。
罗芸同养父母一样,希望罗意凡飞得更高,她始终以为,罗意凡没有她,便会跟陆绘美在一起,便会飞上九天,所以她离家出走的理由,并不单纯是恨,也有爱的。
罗芸踏出住了十几年的家门,手里捏着从没有碰触过的红色钞票,她现在剩下的只有迷茫,刚刚离家的冲动已经消失殆尽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她不清楚,只能漫无目的沿着马路向前走,肩上的背包越来越沉重,双脚意思,如同灌了铅一般。
只走了十来分钟,罗芸就撑不住了,不是体力,而是心力,她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难受到想吐。内心自以为的坚定,现在已然溃不成军。
但她不能回头,不是害怕嘲讽,而是怕毁了罗意凡的生活,毁了心中美好的念想,毁了肚子里孩子生存下去的希望。罗意凡真的会承认这个孩子吗?罗芸不敢想象,更不敢下赌注。
从小到大,她都在害怕失去,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主动选择失去,因为失去至少能保留住记忆中的美好,而强行挽留,也许会失去一切。
这就是罗芸的可悲之处,但不是她的错,因为生活的卑微早就磨灭了她奋力争取的勇气。
中午时分的阳光照射在小姑娘头顶,她感受不到太多温暖,只觉得头顶热乎乎,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也有些眩晕。眼前掠过一处公交车站,罗芸停下脚步,凝视半晌,走上了站台。
她像个流浪者一样,背着鼓鼓囊囊的破旧背包,手里提着塑料袋,头发凌乱,红肿的眼眶和脸上的巴掌印让等车的人纷纷侧目。
几个坐着的阿姨开始窃窃私语,片刻之后,其中一个站起身,准备向罗芸走过去,也许她是想要关心一下这个落魄的小姑娘,但此时,公交车正好从远处缓缓驶来,阿姨们纷纷把注意力转向公交车,不再关注罗芸。
罗芸也看到了公交车,她犹豫一下,决定先坐了车再说,反正,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总不见得一直走下去吧。
公交车很快就会进站,罗芸匆匆把仅有的几张大钞卷起来,小心塞进贴身口袋里,然后解下背包,从里面翻找出一枚硬币,等她把背包拉链拉好,车门已经打开,她来不及背好,就跟着阿姨们一起挤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罗芸找了个车门边上的小座位坐下,把背包和塑料袋放在自己脚下,才总算松了口气。
至于车子开往哪儿?那就听天由命吧,罗芸想,不管去哪里,她都不可能再回头了,晚上要是找不到小旅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歇脚,省点钱,反正六岁以前,她也没少跟着母亲风餐露宿。
想起六岁以前的生活,罗芸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能记得的场景不是很多,唯一清晰的只有亲生母亲温和的脸庞。
就这样,她一路颠簸,一路回忆过去,脑海中除了母亲与梁泳心,就只有罗意凡,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可以让罗芸在痛苦中弯起嘴角。
罗芸特别喜欢这样‘白日做梦’,因为梦能让她忘记现实中的落魄,让她变得坚强。
“意凡,我的好弟弟,不要忘了我,不要怨我、恨我,我爱你!”她的嘴唇蠕动着,没有声音,目光看着自己印在车窗玻璃上的容颜,自言自语,难闻的汽油味此刻也没有办法再打扰到她。
汽车渐渐远离她曾经的家,丑小鸭再看不到养父焦急关切的眼神,以及王子为她放弃一切的决绝身影,就此,他们错过了爱情最美好的时光。
——
时间跳跃到几年以后,罗意凡的舞台剧《鬼神再临》刚刚公演不久,也是他成名的关键期。
在这几年间,罗意凡经历了很多,怨恨过,绝望过,颓废堕落过,始终都不曾原谅母亲当初的行为,也没有再踏进家门,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自以为万劫不复的时候,却是陆绘美父亲将他一把拉上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