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知道三妹每况愈下了,三昧真的很听话,再也没来找她。
再一次找她,是一个像梁悠被撞的这天。
梅雨夜,热风和凉意混在一起,黑夜中,白色四驱SUV引擎轰鸣,震颤每一滴落下的雨。
那是比昨晚还要凌乱的一天。
富丽堂皇的酒店前挤满了人,警笛和救护车鸣笛吵得人脑子里插了根针似的尖叫,那辆SUV来回开来开去,撞开所有有意围观的路人。
金繁被带到现场和车里的人交涉,起初不明白为什么要交涉,后来才知道,她车下有一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车轮里卡着个人。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的脖颈卡在轮胎与车架的交界,周遭一圈没有一处完好,四肢向四个不同的方向折去,已失去了活人灵动的铰链功能。
他原本的衣着应当很漂亮,但渗出的血太多了,酒店清洁日夜打扫的酒店门前全是暗沉的红色,浓烈得像进了屠宰间,将这波光粼粼的地方装饰得像个养猪场。
警察拿着喇叭向车内的人喊话,喊金繁三妹的名字:“他怎么说都是你丈夫,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放过他的尸体好不好!”
金繁被男警抓着手臂向前走,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站在防爆警察身后,被警察递来了喇叭。
刚才过来这一路她已经摸清楚了,妹夫出轨,她三妹在酒店门口趁男的落单时把他撞飞了,一开始还不值得人死没死,现在确信是死全了。
金繁:“要我做什么?”
旁边的男警说:“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死了也要碾尸,还大庭广众的。”
金繁看着他:“不会回答就换个人来。”
男警:“你对警察就这个态度?!”
金繁:“我妹疯了,你要我什么态度?也开一辆车碾你?把我喊了就是为了听你骂我妹恶毒的?她再恶毒也是我妹,你再骂一句我让她开车碾你。”
男警立刻一怂。
旁边有人拉了拉这警察,打圆场说:“您和她说两句,她在这也不是个办法,撞伤好几个路人了,我们也不想把她击毙,那是没办法的办法。”
金繁举起喇叭。
她是体制内,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关键,尤其是今天,明天单位里就会有人来问了,金处长,昨天那个是你妹妹啊?
金繁唯一一次冲动就在那里。
什么工作,什么影响前途。
她不想她的妹妹作为别人的谈资活着。
就算做,也做最可怕、最不好惹的那个。
做都做了,没有必要后悔。
“老三,碾死他!别撞到其她人!”
金繁说完,把喇叭向刚才那个男警扔过去。
他尖叫一声弹飞出去,撞到了女同事,后者毫不留情,踹他一脚。
周围的防暴警察朝她投来畏惧的目光,又把这目光向她妹妹送去,像给她戴上勋章。
那真是个漫长的过程。
人的身体软得很,几吨的车稍微碾一下,就断成几节。
不知道三妹什么时候学的车,可能愤怒爆发了也就学会了,开车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分清离合和刹车就能上手。
金繁漫无目的地在安静的人群中想,好安静。
真的好安静。
所有人都注视着唯一动着的SUV。
那辆车一身白色,沾染了血,像一件用敌人血为王卫冕的礼装,它张狂地喷气,转向,换着方向把一个男人、一个出轨的男人碾碎成无数不规则的肉块。
碎肉四处都是。
后来脖子断了,头骨掉下来,眼球被撵得从眼眶里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