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胥呆住:“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是心里只有十四五岁?怪不得你一下子就肯相信我……”
崔季明:这重点不对吧!
殷胥:“那你大概活了多少年?”
崔季明无耻的打了个哈哈:“加上这辈子的十几岁,嗯……跟你差不多吧。”
殷胥:“……你是觉得我算术有问题是么。”
崔季明:“嘿嘿。”
殷胥:“敢情你前世就活了十岁?”
“记不清了嘛,我就说我只有一点记忆,大概是过奈何桥的时候觉得汤太难喝,喝一半偷偷倒一半了吧。”崔季明开始装疯卖傻。
殷胥心下却陡然想起了崔季明说过的话。
‘你说我这都不是第一回做人了,怎么还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当个人真难。’
他拿起那折页本,合上后放入了书袋,站在书架之间狭窄昏暗的缝隙里,看着崔季明道:“你比我更明白高祖所说的含义,你也会比我更向往那样的时代吧。崔季明,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帮我。”
崔季明坐在地上,书架透过来的微光,给殷胥的身影蒙上一层微光。她仰头叹道:“殿下,我是修的伴读。”
殷胥道:“我知道,可我仍希望你能跟我去实现同一个目标。我有自己的路,我只是希望这条路上有你一起。”
崔季明扯出几分笑意:“殿下,以你的身份而言,没有血污的道路是无法通往那个皇位的。你怎么知道你的父皇,不是为了登基改变天下才去屠戮手足的呢?若是高祖的手稿,是这类俗体字的,殿下可以来找我,里头的字眼,我愿意用我那点浅薄的可怜的知识去给你解释。”
她陡然想起了灯下,崔式所说的。
有些人想换个玩法。
高祖想推进的路子,或许是正确的。但却极有可能是崔家在反对的。
她能怎么选,该怎么选?
这种可能不会成功的所谓“伟大事业”,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不可能不受鼓舞。但站在崔家的对立面,她也是无法做到的。
崔季明扶着书架起身:“我……祝愿殿下能够一往无前,我也将不会与殿下为敌。你很有能力,这皇位真的可能会属于你,然而在您朝皇位进发的道路上,或许不必有我。”
殷胥从没有想到崔季明会这么与他说。
显然她虽总挂着笑,却并不是轻易和旁人亲近的性子,纵然是修,崔季明也只是偶尔与他玩闹。殷胥心中其实略有些得意的,自上次万花山之事,或许更早,崔季明总是表现的很愿意来捉弄他。
他虽知道可能是崔季明玩心重,时常也会恼羞成怒,但总是高兴的。
他至少觉得,自己对于崔季明而言,算是个特殊的。
若是这一天,躺在桌边的崔季明,没有来找他戳戳弄弄,总觉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以为这一世,或许也能顺顺利利,堪称挚友。
但崔季明虽信任他,也爱与他说话。却并不希望二人的利益绑在一起。
崔季明说完了那段话,便起身准备走了。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大概是打算去再抄完剩下的部分,殷胥却陡然生出一种,这一世二人会越走越远的感觉。
殷胥陡然开口:“崔季明,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他可以想象许多人不在他身边,却唯独没法想象崔季明与他背道而驰。这种强烈的依赖心理,仿佛在前世的十几年来早已深入骨髓,他可以对外挺直脊梁,仿佛就是知道会有一个人永不会离开他。
就算是赴死,就算是黄泉路,她都从千里之外赶来,站在了他身边。
崔三几乎是他所有安全感的来源,即使一年见不了几面,他也永不会感到孤独。殷胥一直希望崔季明能依靠他,她现在需要他找人来教她练武,需要他来教她读书,需要他从万花山中救她出来。这种被需要带来的成就感,甚至远胜过看龙众一步步壮大。
崔季明并没有在意他的话,坐在桌边敷衍道:“啊,很多人对你而言都很重要呢。”
殷胥轻声道:“你不一样。”
崔季明没能听见,低头提起笔,一时走神,居然老老实实用正常的字体抄起了书,她脑中想的却全是——阿耶到底知道些什么?
若是他不愿说,但牵扯到崔家,崔季明不可能就没心没肺的这么过日子。
她必须要知道,所谓打算换个玩法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