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休沐他回府,没跟以往一样,一回府就直奔内院,而是去了书房,景行接过他手里的裘衣,瞧着他的脸色问他,“公子,您不去内院瞧瞧?”
“又怎么了?”他坐在书案后头,拿拇指跟食指掐了掐鼻梁,无精打采地问。
她不哭也不闹,只是一见面,就把个琇莹挂在嘴边,说个不停。
她是个好脸面的,平日里闹脾气归闹脾气,不会把争风吃醋摆在明面上,可像如今,跟喝了两瓮陈年老醋似的,念叨个不停,只能说她是另有所图。
因此,一连几日,他都呆在宫里,没有回府,避其锋芒。
“今日夫人问起您了…”
“哦?”他抬头看向景行,很有兴趣似地问:“问我什么?”
“问您这些日子怎么也不去内院了,是宫中事务繁忙还是…”,景行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说。
“还是出去寻花问柳了?”他心领神会,替景行说了。
景行躬身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他笑着摇摇头,又问:“她这几日都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每日写写字看看书逛逛花园,前几日缠着景让说要学骑马,今日又说要学射箭”
“骑马…射箭…”,他沉吟着,不一会儿,嘴角浮起一抹笑,说道:“好事,不老闷在房里就是好事”。
“公子…是真打算把她留在身边?”
先头他还淡淡笑着,这会儿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耷拉着眼皮瞧着自己的手指,默然不语了。
景行见状又说:“甘泉宫那头传回消息说,陛下要派其他太医去甘泉宫替皇后娘娘瞧病”。
他“嗯”了一声,说:“我也有所耳闻”。
“那要…如何是好?是放是留总得有个说法…”
修长匀称的手指缓慢地敲在扶手上,他思量许久才开口,声音低低沉沉的,难以启齿似的,“我是想着最好能让她远离长安,送她去南面…”
这是十几年来,除了报仇之外,他唯一一次提出的满足私心的要求。
他想就算当作是补偿,想把她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不算过分罢。
景行看着他一动不动坐在书案后,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站在大将军夫人身旁的一脸朝气的腼腆少年,不觉有些动容。
家破人亡,让公子一夕之间就长大了,若不是那场无妄之灾,公子这个年纪也该是夫妻和美,儿女绕膝了。
如今公子小心翼翼地说起自己的心思—想把她留住,就像儿时想要一件心爱的物件,可怜巴巴地寻求父母的同意。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又何必如此困心衡虑,可偏偏是她…
哎…
“把她送到南面并不难,就是…”,景行退让了,可还是担忧地提醒道:“就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萧家要是出事,她必定要找人打听,到时候恐怕…她未必肯领受公子这份情谊”。
是啊…隔着血海深仇…
“那就一辈子都不让她知道”,他的手指快速在扶手上敲了几下,蓦然起身,“先去后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