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厘的脉象十分奇特,周琮次日再号,却也分辨不出。
他久病成医,只是粗通岐黄之术,便让胡明去最近的大城银都镇寻大夫。
阿厘瞧他明显为此忧心,趁机偷懒,拖着不去练那大段大段的异族咒语。
周琮拿她无法,先前威吓贿赂好场上的官员,无需再去上工,是以空出来许多闲暇时光。
这段幽静安逸的山间生活,却恰巧合了他原先的憧憬。
无人烦扰,无事劳心,览群书,看天光。
每日同阿厘在一处,却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光阴若逝水,此间不可留。
阿厘毫无所觉,总爱仿照话本子中佳人为才子红袖添香的场景,在他撰写手札之时捧卷、研磨、晾纸……
周琮无奈:“精神既足,何不学习咒言,全心贯注,无需五日之功,何以暇逸惰废,拖至今日。”
阿厘用带着墨迹的指尖勾住他的脖子:“夫君好生严厉……”说着便要亲上去。
周琮轻巧捏住她的下颌,双唇分离,得到喘息的一线:“精血宝贵,阿厘若愿伴我长久,对解蛊一事,不应消极而待。”
到底是被看穿了心中所想,阿厘气馁,将下巴放在他的颈侧,修长的锁骨硌自己喉间的皮肉,又有点想呕,不愿他再忧心,兀自忍住了,缓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阿厘知错了。”
胡明将大夫“请”回来那日,乌黎山遍天阴云,阿厘跟洪氏一块点了灯在廊下做靴子。
那大夫是个老头,身材干瘦,被胡明扶着胳膊到院门口。
阿厘急忙迎过去,瞧见那大夫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再一看,胡明分明是攥着人家胳膊把人逼过来的。
“辛苦医师一路奔波,快快请进。”阿厘陪着笑脸把人请进去,吩咐洪氏将甜汤端过来。
那老头自持是个男人,不好跟小娘子发脾气,到了堂屋里,饮尽茶水,黑沉着脸:“老夫行医三十年,倒是从未受过这等屈辱。”
阿厘赶忙解释:“原是我身子不争气,虚弱地下不了山,家里人担忧至极,我这胡大哥性子耿直,求您莫跟他计较。”
胡明也软了态度:“在下多有冒犯,只是前辈乃是这银都镇顶好的医师,我们家夫人这毛病还得您看看才放心。”
这老头是个固执的,只道是病患看病要来银都镇找他,而不是他去旁人家里。
对胡明许诺的五十两诊金都不为所动,胡明这才出此下策。
阿厘从荷包里摸出一颗银锭子放到老头身前:“小娘子这里给医师赔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只求您帮一帮我罢。”
老头本身是个医者,甫一见面便看出了这位相貌清秀的娘子面色有异,话语无力,脚步虚浮,也知她说的是实话,便没再为难。
胡明到洪氏身旁:“郎君呢?”
洪氏本是雇来干粗活的,没怎么跟阿厘之外的人相处过,加之胡明身材魁梧气质威严,当下回话都有点不利落:“场上有人找。”
阿厘听见他们说话,伸出腕子的间隙答了胡明:“陈家人托夫君去场上商讨事情。”
胡明当即晓得了,涉及陈芳舟横死一事,有外人在场,他不再问其他,只自行避开那截腕子,背对阿厘,沉默地等着大夫的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