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谈要事的地方,这收来的女子来得,她倒来不得了,而且,这才收来不久的人,便登堂入室到如斯地步,若非为气她,那便是这女子颇得他看重。
他向来是有分寸之人,那就是第二个原因。这细细一想,只能更为心塞。
“夫人。”见她出现,众人都忙不迭起来,严鞑带头,先给她见了礼。武将阿青第一次见她,连连看了她好几眼,示好地笑了笑,见她漠然回视,吃了一惊,不知哪里了得失了她,慌忙低下头。
那女子也半腰见礼,语笑嫣然的:“见过夫人。”
唯独他神色不变。
“白虎,把人送回去。”他说。
“我知道你恼,我从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当日我但凡多一丝时间,我都会选择留在你身边。但我只得那么些天了,我想做些事。公主被姓魏的抓走,你降不是,不降不是,何况除了我父母红绡儿,姓魏手上还有小初子、玄武和我家追命的命,为打胜仗毒害的数万军民的命。我一闭上眼,就看到血淋淋的人在我眼前晃。”
“不用白虎送,我来是道个别。莲子在哪,你想清楚遣人来告诉我,我给你赎罪你不爱,但你不能剥夺我为娘的权利,我给她赎罪去了。”素珍淡着声音,缓缓说道。
她扭身离去,声音轻轻飘来。
“连玉,我们是彼此相爱不错,但我从不欠你什么。”
这些天里,就连阿金这种行军是天才,生活是白痴的人也多少看出端倪,更不消说旁人,知知二人正在争峙,直到素珍出了园子,都不敢多说一句什么,怕火上加油。
连玉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淡漠坐在亭中,眼皮也没抬,“继续议事。”
众人劝不敢,不劝又不是,只好都坐下来,倒是那女子笑嘻嘻地给众人斟茶,并不为所动。
讨论了办半盏茶功夫,那女子又柔声问道:“爷,可需给锤锤腰儿?”
连琴是个炮仗脾气,闻言登时按捺不住,狠狠瞪她一眼,“哪里来的妖精,滚开!”
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连玉:“九爷,奴婢是爷带来的,您是不是有点管太宽了?”
连琴一听顿时炸了,连捷把他拽住:这女子不好对付,看不出底蕴,而且,他没记错的话,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她了。
有一回,他因有紧急公务找连玉,从都城快马加鞭过来,驱马便进连玉院子——他向来对兄长敬爱有加,但连玉素不重繁文缛节,他遇上急事,便闯进去了。
当时院中有一名女子在。见到他,朝他福了福便离去,那时他没细想,以为是哪个侍女。但当阿金把人带回来,他才发现这女子似曾相识。
素珍不在的日子,连玉时常装扮成寻常商贾,出入各国各族查看情况,看样子二人早已相识,更深露重,那晚她走的时候,连玉将身上大氅递了过去。
这怎可能是一名普通侍女应有的待遇?他当时也是急,竟未细想。
作为兄弟,他心情委实复杂,他和素珍情谊极深,心中自是偏颇素珍,彼时连玉久旷已久,莲子虽是所有人的宝贝,但到底是个没娘的孩子,是以既希望他念着旧人,又希望他重新生活,毕竟,素珍走后,连玉再也没有笑过。
这好些年过去,就连他虽还被无烟惊艳着,但当初的执念也早已淡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但现下却不一样,素珍回来了,可连玉分明颇为看重这女子,教素珍一撩拨,此事怕是正在气头上,连琴这猪脑袋此时发声,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六哥,你看怀素那苍白样儿,就翻篇儿吧,她素日里吃得多,回来这几日吃的东西还没我一顿多——”连琴却是个榆木脑袋,仍是喋喋不休。
连玉嚯然而起,他正惊,却见对方并未斥责连琴,而是快步走出亭子,眉眼暗沉,蓄着欲来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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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没有招呼谁,径自到马厩取马,她心里疼的一抽一抽,只想策马到外溜达,甚至想离开。
连欣带她来取过马车,几个马倌是知道的,她说想骑马,立刻便带她进内选马。
素珍正想随便指一匹,突听得连续几个响鼻,她一惊,却见中间马厩中有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