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然凝视着傅文渊那故作柔情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感。再纠缠下去,怕是要当场吐出来。她毫不留恋地转身,撂下一句:“岚英,送客!”清冷的话语在空中回荡,傅文渊简直不敢相信他好声好气地过来给云舒然台阶,她不但不领情,还要将他赶出去!倒反天罡!没有半点妇人该有的样子。岚英立刻拿起扫把,步伐沉稳走向傅文渊,她无声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见傅文渊不为所动,她将扫把在手中抡了一圈,像是一位准备打仗的少年将军。见傅文渊仍无动于衷,岚英手腕一转,扫帚在空中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气势凛然。“傅大人,你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傅文渊脸色一阵青白交加,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次蒲月想要烧他的公文,脸色黑到了极点,不得不灰溜溜地退出锦绣院。难道云舒然真的不喜欢他吗?可两人刚成婚时,云舒然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缱绻,指尖试探性的轻柔触碰能漾开一汪春水。可如今他主动来给她递台阶,却只收到了她的冷言冷语。他似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厌恶。难道是她发现了他的卑劣?傅文渊想着想着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四五年前的事情,就算是官府要彻查也很难。云舒然一个妇人,哪有本事知道真相。可转念一想,万一是云家那边查到了什么,他岂不是要万劫不复?按理说,当时知道那件事的人只有他自己,相关的物件都化成了灰烬。云舒然绝对不可能知道,在南山是他算计的她。事情唯一的漏洞就在于,当时他看见了眼神迷离,快要晕倒的云舒然,想要上前一亲芳泽时被一块石头砸晕。再次醒来就看见了面色潮红,一身春痕的她。他怕云舒然中途醒过来坏事直接将人送回昭信侯府。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傅文渊愈发心烦气躁,他动作粗鲁地扯了扯衣领,忽然想起了吴慕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就是给傅家延续香火,云舒然这里行不通,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吴慕儿。慕儿已经生养过,身子底是可以的。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另外纳妾。思索间,傅文渊的脚步停在家庙前,他目光探究地往里看。身穿粉衣的吴慕儿裙摆斑驳,沾满了尘土,正灰头土脸地蹲在炉子前催火。林氏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温和地说:“你没有干过粗活,让我来吧。”“你腿脚不方便歇着吧,我再弄会就能成。”吴慕儿站起身将林氏扶回吱呀作响的床上,“您把身体养好,别太累了。等我出去之后,一定会给你送好多好东西过来。”林氏瘪下去的嘴角有了弧度,眼中是看透世事的淡然:“不用给我送什么东西,我苦修惯了。”云舒然刚进门的时候也来拜见过她,多次劝她出来好好享福,都被她回绝了。过了大半辈子的凄惨人生,她什么都看淡了。吴慕儿嘟着嘴,缠着林氏哄她:“您还没见过睿儿吧,可有出息了,以后成为军中要员,一定会好好孝顺我俩。”林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吴慕儿蹲回炉子前,继续跟柴火较劲。话说回来,睿儿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她了,也不知道睿儿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云舒然和那贱种有没有欺负他。做母亲的一想到孩子心中忧愁就连成了秋季的麦浪。起起伏伏,不能停。香存半夜回来哆哆嗦嗦地告诉她,歌罗楼的人答应了她的请求,今年除夕就是云舒然的死期。想到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吴慕儿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再熬两个月,苦日子就到头了。这一幕,落入了傅文渊的眼帘。傅文渊看见吴慕儿这般孝顺,善良,心一下子就软了,想起来以前跟她在一起时的万般柔情。傅文渊几乎不发出声响地走到了吴慕儿的身后,轻声唤道:“慕儿。”吴慕儿听见傅文渊的声音先是一愣,缓慢地转过头确认真的是他,眼眶都湿润了。“文渊哥哥……”吴慕儿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了傅文渊的怀抱。傅文渊看见站在门口看他的林氏,愧疚如潮水般拍来。他将母亲安置在这里已经有六年了,数千个日夜交替,他不曾来过一次。若不是因为慕儿被罚关在这儿,他们母子俩再次相见,怕是会在林氏的葬礼上。如今傅老太太不出门,对家里的事能不管就不管。这时候要是将林氏搬出去,或许能压住云舒然。婆母说的话,云舒然还能反抗不成。婆母去管儿媳的生育那是天经地义,到时候他想要多少个嫡子,都是他说了算。傅文渊拉着吴慕儿跪在林氏身前:“母亲,请随孩儿出家庙吧,孩儿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林氏看向傅文渊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个他亲自喂养长大的孩子,越长大越像傅振元。不单单是外表上的像,性格和行事方式都像。她见过傅文渊打了人之后的懊悔,见过他将任何女人视为工具,包括她这个母亲。年幼的耳濡目染,年少的自厌挣扎,长大后就成了另一个他。林氏入家庙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不愿看见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变成刺向她的尖刀。今日,她看见了一只更善于伪装的豺狼。她死灰一样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亲生儿子,平静地说:“送我去道观吧,我有些事情参不透。”傅文渊和吴慕儿同时错愕地抬起头。“母亲。。。。。。”林氏抬手打断傅文渊,后退两步将门关上。————蒲月手里拿着一份这个帖子,满脸的疑惑:“夫人,楚国公府的帖子。”“楚国公给傅家下帖子,真是稀奇啊。”槐序双手顺了一缕青丝,双手一绕,青丝成了环被簪花固定在云舒然头上。蒲月摇摇头:“说来奇怪呢,单单给夫人下的帖子。”云舒然抬眸,伸手接过帖子:“单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