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薛霁卿批着折子,烛火下的脸色晦暗不清,手里的笔不时动着,写出的字龙凤凤舞。
刘公公迈着小碎步悄悄走来,撩起袖口俯到他耳畔:“陛下,宋公子醒了。”
薛霁卿眼神一凝,眉目向上抬了抬,嗓音低沉:“何时的事?”
刘公公:“两刻钟前。”
薛霁卿将手里的折子往桌上一抛,问道:“谢时鸢呢,也醒了?”
刘公公摇头:“还未,差人去看过,说还要几日才会醒。”
薛霁卿沉吟不语,指尖搭在椅子边缘,轻轻摩挲着,良久才启唇,漫不经心:“宋忱现在是何反应?”
刘公公一顿,略显迟疑:“宋公子知道了‘真相’,自然是肝肠寸断,不过……”
薛霁卿抬眼看去,目光慑人:“不过什么?”
刘公公一抖,赶紧倒豆子似地说了:“有件事奴才很疑惑,宋公子醒来后,第一件事竟是去看了中尉大人。”
闻言,薛霁卿眼中闪过什么,意味不明:“是吗。”
刘公公不敢多言。
薛霁卿缓慢起身,四散的衣摆顺服地垂下,语气淡淡:“去召世子夫人,令他即刻入宫。”
刘公公赶忙下去传令。
薛霁卿去了内殿,把身边该清理的人清理掉,坐在棋盘旁与自己对弈。
宋忱来的时候,薛霁卿放下棋子,掀起珠帘走向外面,停在他跟前:“起来吧。”
宋忱动了。
薛霁卿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人,他面上是虚弱的苍白,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痛的折磨,大病未愈。眼底的光采几欲消失,半天凝不起神,似乎没意识自己面对的人是谁,魂不守舍的。
薛霁卿微不可查笑了一下:“朕听说你与谢世子双双落水,接连昏迷了三日,如今你醒过来,感觉身子如何?”
宋忱勉强打起精神,但是声音依旧没什么气力:“谢谢陛下关心,我没有什么事。”
薛霁卿点头:“那就好,不过你们俩个,似乎谢世子伤得更重,他怎么样了?”
宋忱身子一晃,摇摇欲坠的样子:“我不知道,我去看过他,他没有意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薛霁卿眯了眯眼,刘公公说的不错,宋忱确实有些奇怪,他说起谢时鸢时,不见愤恨,只有说不出的感伤。
薛霁卿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试探道:“你父亲遭受牢狱之灾,是谢时鸢给朕递的证据,你可知道?”
宋忱脸色一白:“我知道。”
他说的毫无顾忌,对宋忱来说不可谓不尖锐,可他却不见波动,薛霁卿更加好奇:“哦,那你为何还去看他,不怨他吗?”
宋忱心头一梗,像是被戳到死穴,眼神有了跳动。
薛霁卿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走近一步,带着一股子压迫感:“你喜欢他?”
宋忱眼皮猛颤,后退着慌忙否认:“我没有!”
这么大的反应,反而像是欲盖弥彰了,薛霁卿轻笑一声:“紧张什么?朕随口一问罢了。”
宋忱被他的话吓得不轻,薛霁卿盯着他,话头急转:“宋尚书这几日过得可不好呢,御医都去过好几次了。”
宋忱身形僵滞,半晌,哑着嗓子:“父亲是被冤枉的,我想去见他,可以吗?”
薛霁卿并不仁慈,反问道:“冤枉?证据充足,你说冤枉,是觉得朕办案不利?”
宋忱手指捏紧了,怕触怒他给父亲带来祸事,闭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