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抖了抖袍上的雪,几乎是刚上去,车就起步了,因为路滑,走得很慢,他对着谢时鸢礼貌道:“谢谢你等着我。”
谢时鸢正襟危坐。
宋忱于是闭上嘴,靠着窗,他百无聊赖,掀起帘子往外张望,外面坑坑洼洼的地方全被覆盖住了,车子颠簸不停。
“哐当——”
宋忱回头一望,谢时鸢腰间的令牌震掉了,正巧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来,令牌一看就不一般,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三足鸟,威武刚硬,象征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宋忱吹了吹,还给谢时鸢,他看起来有些难言,然后默不作声接过。宋忱盯着他把令牌挂回去,突然说:“你现在好像很厉害。”
谢时鸢一顿,莫名其妙扫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宋忱手指搭在唇上,思索着:“我刚才回来,陛下让我坐轿子了。以前我每次去宫里,都只能走路,但是我现在嫁给你,却能坐轿子,我想爹爹已经很厉害了,但你比他还厉害。”
谢时鸢平静的面容上起来一丝波澜,却没有关注重点,而是意外道:“你见到陛下了?”
宋忱点头。
谢时鸢敛眉,眼中泛着不易察觉的危险,低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宋忱眼珠向上转,没想出一二三,老实巴交:“没说什么,只是派人把我送出来,让我小心着凉。”他脸上漾着纯然的笑意,“陛下人挺好的。”
谢时鸢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他。
这样表情,宋忱在叔伯们的姨娘脸上见过,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表情。宋忱严肃起来,伸手猝不及防捂着谢时鸢的嘴唇:“你不要这个样子,不好看。”
宋忱五官深邃,不苟言笑时,脸上多了几分冷峻,不过手上的力道十分轻柔。修长的手浅浅贴在谢时鸢面上,几乎盖住他大半张脸,谢时鸢湿热的鼻息打在他掌心,有点烫,还有点痒。
谢时鸢心神有一瞬间停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额角的青筋轻微跳动,他一把扣住宋忱手腕,把他的手拽了下去,冷着脸,声音如切冰碎玉,不带一丝温度:“不要随便碰我。”
他反应其大,宋忱却早就习惯他这样的态度了,他捂着发红的手腕,只觉得谢时鸢不乖,有错不改。可惜他打不过谢时鸢,没有办法,宋忱轻声咕哝一句:“以后不给你糖吃了……”
谢时鸢不屑一顾。
宋忱见状冷哼一声,也不愿再理他。
……
时光弹指飞逝,阶前台色几变,转眼宋忱已经到侯府已经一个多月了。
兴许是年底将至,谢时鸢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宋忱本来觉得他很讨厌,而且每次他们两个都要不欢而散,可是很久看不见谢时鸢,他又想见他了。
夜冷霜寒,谢时鸢今日已经回来了,宋忱特意盛了一盅暖汤,挑在这个时候送去。兰楚尧说过,想做一个贤惠的夫郎,要事事周到,可以学着做饭,先抓住男人的胃,他还记得呢。
不过汤是厨房炖的,他不会做。
宋忱满心期待,可没想到到门口时,他又被拦下了,小厮说谢时鸢吩咐过不能放他进去,而且里面有别人在,不方便打扰。
宋忱抿了抿唇,又对里面的人产生好奇,谢时鸢的院子一般人都不能进,他现在又不像是在办公,他问:“里面是谁啊?”
小厮想了想,没瞒他:“是莲夫人。”
原来是他啊,宋忱默默把连生的名字吞回喉咙,无尽的沉默在漆黑夜色中蔓延。不让他进去,却见了莲夫人,仿若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
宋忱抱着瓷碗,尴尬地站在原地。
小厮看不过眼,对他说:“郎君,天这么冷,你回去吧,这汤你给我就成,一会儿开了门,我替您端给世子。”
小厮伸手过来,宋忱却抱着汤没撒手,耳朵不争气地红了,支支吾吾:“不……不用了,他们应该会挺……挺晚的,我拿回去吧!”
连末说夫妻成了婚就可以做那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了,连生现在也是谢时鸢的夫人。他们平日都不见面,现在大晚上的,除了夫妻之实,宋忱想不到他们还会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才没有脸面打扰人家呢。
小厮最终还是没拗过他,宋忱抱着代表自己颜面的热汤匆匆离开。
出了谢时鸢的屋子,宋忱慢悠悠走在路上,没有直接回去,他顺着长廊走到亭子里,将汤放在桌上,坐下来。朔风一阵一阵刮过,肆虐刺骨,却生生把他脸上赤红的躁意吹散了。
宋忱发起呆,他倒不是很伤心。
他虽然脑子不太清晰,可对待某些事情却格外敏感,尤其是别人最直观的喜怒哀乐,正如此时,他已经学会在这种明显的对比下,感受到其中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