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盈才去找城旦舂攀谈。
虽然城旦舂都穿囚服,戴刑拘,但每人在囚服里所穿的衣服是自带。
经过十几天的观察,刘盈已经清楚谁的家境最好,谈吐最佳,找谁聊天,对方不会脑袋一抽给自己难堪。
“伯伯,你是因为何事被罚?”
“唉,我背着粟米去市集换布,一阵风刮过,把我盖粟米的枯草刮到了地上。我没意识到。”
“啊,就这样?”
刘邦解释:“他枯草落下的地方是县衙前的大道。在那里扔垃圾就是犯罪。”
“叔叔,你是因为何事被罚?”
“唉,阿母病了,我去城里寻工做。不小心被人发现。”
“阿父,这是为何?”
刘邦解释:“他无事在城里闲逛,被人举报。”
“姨姨,你是因为何事被罚?”
女子摸了摸被割掉的耳朵,哭诉道:“有人在街上打架,我没去劝阻。可我在店铺里打盹,根本不知道此事啊。”
刘邦淡然道:“见到不义之事不去阻止,同罪。”
刘盈揉了揉脸,挤出一个笑容安抚哭泣的女子。
这些人受了肉刑的城旦舂,罪名千奇百怪。
在田埂上干活时憋不住上厕所摘了片叶子,被人举报摘的是隔壁家的桑叶;
因生病耕地时没有按照最新的规定,把地犁得太浅;
租借官方的牛的时候没有照顾好牛,导致牛送回的时候腰围变小,又赔不起钱;
在见到县令的时候习惯性地多说了几句谄媚话,被县令身旁的隔壁县的官吏举报……
刘邦一一说出了他们犯的是《秦律》中的哪一条律令。
刘盈对刘邦道:“《秦律》是把应该道德规范的事都写入了律令中,希望把黔首的一言一行全部框入规矩吗?”
刘邦揉了揉刘盈的脑袋,没有回答。
他们继续向咸阳前行,刘盈继续与城旦舂们攀谈。
他与表情萎缩低迷,或者神态凶悍狡诈的城旦舂们也攀谈上了。
这些刑徒有伤人的,有盗窃的,有通奸的,有殴打虐待父母的。
如此罪行,在现代也是刑事犯罪,放在后世封建王朝恐怕要处以死刑。
可在秦朝,他们与在地上丢垃圾的、偷摘了几片隔壁桑叶的、没有见义勇为的、在街上闲逛的人一样,都成了城旦舂。
刘邦又一一说出他们所犯《秦律》。
《秦律》严苛又宽容。
一点小事可能会成为城旦舂,犯了大事也只会成为城旦舂。《秦律》中不仅很少死刑,连断肢肉刑都不常见。
刘盈想起各地秦简出土时,学者们对秦简精神的解读。
对大秦而言,黔首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他们不会轻易让黔首丧失劳动能力。
刘盈问道:“阿父,你不是不喜读书吗?居然对《秦律》了如指掌!”
刘邦轻轻弹了一下刘盈的额头:“你阿父我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的泗水亭长。所有秦朝官吏都必须熟悉《秦律》所有条款,无论是见到有人犯罪不罚,还是误判了别人的罪行,吏都会同罪。”
刘盈摸了摸额头,不痛有点痒:“所以沛县的吏才严重不足?”
刘邦把儿子抱起来,在儿子耳边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