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銮仪横在柏梁台殿前,霸占着这座宫殿唯一的出口。
两名手捧错金博山香炉的内监静立銮仪前,瑞龙脑的雪白雾霭,自博山炉顶端徐徐喷出,模糊了舆上帝王威静的仪容。
映雪慈不知不觉渗出了细汗。
她在殿中一听皇帝朝柏梁台来了,连忙拜别谢皇后。
她是亲王遗孀,平日天子所在的场合,应当能避则避,以免尴尬。
不想皇帝是乘銮舆来的。
八名掌辇脚程飞快,她踏出柏梁台的刹那,正好撞上皇帝的銮仪。
皇帝又不知为何命梁内官唤住了她,却迟迟不下任何的命令。
若早知道会这样,方才不如直接躲去阿姐的偏殿……
映雪慈垂眼想着,初夏温热的暑风拂过面颊。
闷燥,微热。
她身上却清清净净,肌肤凉爽,不见有汗。
“礼王妃?”
銮仪上的帝王终于出声,目光掠向她鬓边的茉莉。
柔弱馥郁,风吹一吹都要散架。上头还沾着露水,欲坠未坠。
埋着头,便只能瞧见一管琼鼻,细细的颈,颈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比之两年前,又瘦了。
皇帝漠然收回视线,起身走下銮舆,头也不回地:“退下吧。”
待到皇帝极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柏梁殿的薄幔中,映雪慈才慢慢松了口气。
撑着柔罗的手站起,一瘸一拐向含凉殿走去。
皇帝在柏梁台逗留了一刻钟。
嘉乐坐在他腿上玩绢孩儿。
那是嘉乐过四岁生辰时,皇帝命最好的工匠为她做的绢偶。
四肢关节可活动,棉花血肉,绢纱为肤,金丝作骨,精致的不得了,嘉乐得到后爱不释手,夜里都要抱着才肯睡。
皇帝拿玉露团喂她,嘉乐不吃。
皇帝思索着,又命人端来剥好的枇杷。
嘉乐最爱吃这个,才从树上摘下来的,甜津津,还解渴。
谁知嘉乐今日只是看了看,就抱着绢孩儿背过身去。
皇帝瞧这情形就知道她在赌气。小小的人,气性却大,“怎么了嘉乐,可是有谁欺负你了?转过来,告诉皇叔。”
大有替她撑腰的意思。
嘉乐从绢孩儿的纱绢后露出一双鹿眸,委屈地道:“皇叔把小婶婶吓走了,嘉乐想小婶婶。”
皇帝道:“小婶婶?”
“嘉乐,不许浑说,快从你皇叔身上下来!”
坐在花梨木宝椅上,正给嘉乐绣荷包的谢皇后脸色微沉,呵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