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獭子油费时费力,民工下午最后去山上炸的那批旱獭,肯定还没来得及处理。
金灿灿和查干平时很少上山打猎,但蒙古獒犬骨子里自带极强的猎性,鼻子贴着地面,一路搜寻,不到两分钟,金灿灿和查干就有所发现。
查干警觉性高,没有出声通知,而是折回来咬林可叮的裤腿,林可叮和小伙伴们跟着它钻进停工了半个多月的库房。
库房没盖屋顶,积雪随处可见,蒙靴踩上去簌簌作响,拐进一个转角,林可叮手里的电筒光就套住一口铁锅。
正如巴图尔跟他们说的一样,真是好大。
彭勇他们已经把白天榨出来的獭油转移走,但空气里仍残留着浓郁的獭油味,金灿灿蹲守在墙角,旁边有一堆用旧毡子盖起来的东西。
林可叮一进来,就听见了旱獭发出的叫声,有气无力,犹然记得她第一次去旱獭坡,此起彼伏的“笛笛”声,充满活力和挑衅。
走上去,掀开旧毡子,下面居然有五个大柳条筐,每个柳条筐里面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旱獭。
“怎么这么多?他们把旱獭坡的獭子都抓来了?”哪怕亲眼所见,阿尔斯郎也不敢相信。
他从小在草原长大,自然见过旱獭群,但都是满山跑的那种。
而眼前这些,毫无生气。
这么冷的天,它们本应该在温暖的洞穴里睡大觉,却被那些贪婪无厌的民工套出来下油锅。
周西河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旱獭,他蹲在地上,一只被挤得几乎变形的小旱獭,用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哀哀地望着他。
向来喜欢小动物的他,鼻子一酸,眼眶跟着湿润了。
“他们连母旱獭也抓了!”其其格认出一只母旱獭,带着哭腔说,“你们看它的肚子,冬眠前刚生产过,也不知道它的宝宝还有没有活着?”
格日乐的眼眶也是通红的,虽然草原人喜欢吃野味,但他们的心不是石头,万不可能残忍到这种地步,他取出靴子里的蒙古刀,割开绑住柳条的麻绳,“太欺负旱獭了,小旱獭母旱獭,全打光了,看他们以后打什么?”
林可叮说:“小哥,他们是民工,房子建好了,就会离开草原,不像我们一辈子住在这里。”所以才毫无节制,草原人的子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人性都是自私的。
“对不起,小叮当,对不起,大家……”杨小花根本不敢靠近,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就像这些旱獭是她打回来的,是她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
“跟你没关系,小花,你快回去吧,不然等会儿大人们过来,彭大鹏一家又要为难你了。”林可叮对杨小花说。
杨小花摇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紧拳头,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帮着小伙伴们一块将旱獭放出柳条筐。
是他们的错,如果不留下来做点什么,她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谁?谁在里面?快跟老子出来!”经范光辉提醒,彭勇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却仍是晚了一步。
手电光一扫,无数只大大小小的旱獭从库房倾巢而出,没等他反应,嗖嗖嗖地全部消失在了眼前。
“獭子!快!快去追!”彭勇招呼白天和他一块喝酒的几个小年轻民工。
“金灿灿。”林可叮一声令下,金灿灿和查干扑上去,雪天路滑,几个人倒地后滚到一块,金灿灿和查干立马撤退出去,瞪大眼睛,翘着尾巴,嘴里发出低呜声,围着彭勇几人转圈。
仿佛他们是它们狩来的猎物。
彭勇先前被查干咬伤的胳膊还没好全乎,看到龇出来的狗牙,身上的汗毛顿时竖起来。
小年轻民工一样害怕,蜷缩地挤在一起,大气不敢喘一口。
范光辉扫过众人,一眼找到站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巴图尔,气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巴图尔,孩子不懂事,你们大人也不懂事?还不快把狗召回来!”
巴图尔没理他,继续呲着个大牙笑。
巴拉不想连累巴图尔一家,把金灿灿和查干叫回去,金灿灿守在林可叮的脚边,查干守着阿尔斯郎和阿古拉。
没有威胁,彭勇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奔向范光辉,“范代表,你可都看到了啊,这些死小孩干的啥好事,我们辛辛苦苦打回来的旱獭,全给放跑了。”
那不是旱獭,是钱啊!
彭勇肉痛。
范光辉也痛,调来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好不容易捞到点油水,让这几个皮孩子给嚯嚯了。
“巴图尔,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几家看着办吧。”
“范代表说得是,我们几家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巴图尔非常有态度。
但不是范光辉想要的态度,他憋了半天又吼道:“光教育有什么用?那些旱獭跑都跑了。”
巴图尔连连点头,赞同:“是啊,跑了,我们都看到了,跑得可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