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抱着糯糯坐在马车上,不顾外面的寒凉,兴奋地指着城门上面招展的旗子给糯糯看:
“那就是燕京,是大昭的国都呢。”
三年了,离开了这里三年,她又回来了。
回想起三年前那个带着薄雾的凌晨,她跟随在萧正峰身边就这么走出燕京城的城门,身后是殷切的希望。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是兴奋中又带着一些迷茫。特别是当李明悦说了那一番话后,其实是给了她忐忑和不安的。
可是三年过去了,她跟着那个男人在边疆经历了多少风雨磨难,她在兵荒马乱之中为他生下糯糯,她不再徘徊不再犹豫也不再迷茫。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站在那个男人身边,可以骄傲地对别人说这是我的男人。
三年的时间,她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也得到了太多。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李明悦,如今的她,在数个女兵的把手下被押解回燕京城,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心情?
阿烟低头亲了亲啪嗒啪嗒流着口水的糯糯,无奈叹道:“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她和萧正峰没能过好,萧正峰或许有错,可是她自己也未必做得好。”
贫贱夫妻百事哀,李明悦这个人怕是有些虚荣的,而萧正峰又太过务实简朴,就算萧正峰在上一世也获得了偌大的家财,可是李明悦怕是连最初那点艰难都熬不过。她只是一个没什么陪嫁的庶女而已,可没有那些嫁妆让自己暗暗地补贴男人。
不过这当然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在那黑暗漫长冰冷的夜里,默默的等待,是相濡以沫共渡难关还是歇斯底里埋怨不满,这都是自己的选择。
三年前的她在李明悦那一番话后曾经对萧正峰有过疑虑,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化为对萧正峰的疼和爱。
这个男人,何尝容易呢。
阿烟这么想着的时候,恰好感到一种凝视的目光,她敏感地转首看过去。
却见此时马车正在绕过一个弯路,因为拐弯的缘故,这个马车和不远处李明悦被看管的那个马车就距离比较近了。
于是阿烟就看到李明悦正透过车窗,用一种黑沉沉的目光看着自己,遥远而冰冷,那是一种仿佛来自深渊的目光。
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隔着说远不远的距离,目光对视。
阿烟迎视向那目光。
李明悦怔怔地盯了阿烟良久,一直到彼此看不到了,她那发直的目光依然没有挪开,就那么盯着一个虚无摇晃的某一处。
这边萧正峰的马车刚到达燕京城,便已经早有萧家的人在此等候了。萧家子嗣众多,多为萧正峰的平辈或者晚辈,如今知道这位九叔叔甚至九爷爷抗击北狄,是功不可没的大英雄,一个个与有荣焉,全都出来迎接。
于是阿烟刚到了燕京城门前,便见到黑压压一排人迎上来。
萧正峰吆喝着停下马车,那群侄子孙子辈的一个个都上前拜见,兄弟辈的也都笑呵呵地见礼了。
当下大家浩浩荡荡地入城,城里的老百姓知道这是在边疆立了大功的萧将军,统领西北不知道多少兵马的,也都心生敬仰,前来围观这位萧大将军回归燕京城。
走得时候悄无声息,回来的时候被夹道欢迎,这实在是天差地别。
阿烟将糯糯放到了鲁绮怀里,自己撩起帘子去看前面,却见萧正峰身着一身暗紫色棉袍,骑着高大的骏马,腰间配着宝剑,泱泱气度分明是名将风范,也不知道是否巧合,竟隐约和上辈子那个她见过的平西侯暗相吻合。
她抿唇笑了下,唯一不同的,这次她是他背后的妻。
正看着间,糯糯不老实了,胖乎乎的小爪子够着阿烟的衣服,就也要去看外面。
小人儿早就发现了,马车里不好玩,外面才热闹呢,外面都是人!人家睁着晶亮的大眼睛,手舞足蹈要求看外面,嘴里还发出嘿嘿啊啊的要求声。
阿烟看着她着急得小模样,忍不住喷笑出声,爱怜地将她抱过来,掀开帘子一角让她看看。
小家伙从来生在那荒僻之地,哪里见过燕京城的繁华,一时却见外面店铺林立,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各色叫卖声连绵不绝,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并香火纸马比比皆是。还有远远的桥头上悬挂着各色旗帜招揽生意,人流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其中更有一个耍猴的摊子在那里正玩得尽兴时,一旁喝彩声鼓掌声响起。
小家伙这下子眼睛都不够使了,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儿放出好奇的光彩,瞪大眼睛机灵灵地东看西看,小嘴巴张开后是再也没有合起来,清亮的口水从才长了几个小白牙的粉色牙床上往下滴答。
阿烟看着她这个小模样,笑得合不拢嘴:“你个傻孩子,以后住在这里,有你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