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自己和同龄孩子不一样的时候,大概是初二。
班里几乎所有女孩,都穿上了带钢圈和胸垫的内衣。
她们会在每个月的某几天,某几天的某几个时刻,结伴拿着收纳包,去厕所换卫生棉。
卜萝站在熟悉的厕所,面对看着还算熟悉的脸,听她们讨论这些那些,她听得懂却插不上话的内容。
“我前一天晚上才开始疼,你呢?”
偶尔的,这种听着还有些尴尬的内容,会不合时宜地传到卜萝这里。
大家突然都沉默,安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卜萝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胸前平平,不穿内衣。
如果必须要穿,大概率会穿一件吊带。
她在很多地方都见到过卫生棉,超市的货架上,女同学的抽屉里,爸妈卫生间抽水马桶上方的置物夹层中。。。。。。
但她没有用过。
为此,爸妈带她四处求医。
检查单上,白纸黑字写着“性发育迟缓”五个字。
笔画不算很多,写起来也不是很费力。
可却像一座移不开的山,重重地压住她的整个青春期。
每次去医院,爸妈都要吵架。
吵架的内容无非是往返医院费时费力,也影响工作,中药煎了一堆,还没有什么效果。
然而,吵了架却还是要去医院。
他们看卜萝时的眼神,就像她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可对她说的话,却又寒心和刻薄。
“为什么就你和别人不同?”
“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省心,以后绝对不允许再吃垃圾食品!”
“期中考试名次怎么又掉了,肯定又跟发育迟缓有关。”
。。。。。。
有谁问过卜萝吗,她想去医院吗?往返医院的时间,会不会影响她的学习,或者,她的休息?
后来,妈妈的同事给介绍了一个省里的名医,又开了一堆药。
卜萝记得,那时候,没人关心她心情好不好,饭菜合不合胃口,饿不饿,累不累,但一定有人关心她今天的雌激素药吃没吃。
考试考得不好——“雌激素是不是没吃?”
每天按时按点吃了药,考的还是一般——“是不是雌激素的量嫌少了”、“再去看看医生,让换一个牌子的试试”。
再后来,亲戚们知道了,同学们也知道了,就连暑假班的补习老师都知道了。
卜萝感到恶心,窒息,甚至惊悚,恐惧。
她想逃走,想炸了学校,炸了这个世界。
直到高三上学期结束时,她初潮了。
但看着红的发深的血水,她呆呆地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客厅地板上,心里没有丝毫的开心。
……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连卜萝自己都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