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朴的语气很坚定,斯温想要尝试再此争取,却在他不容置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斯温垂下眼眸,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了索朴放在桌面上的手。雄虫的愈合能力不比雌虫,虽然距离那次治疗已经过了几天,但索朴的手上依旧裹着厚厚的纱布。
他抬眼细细观察索朴,发现索朴的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只是索朴一向神情严肃,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更加威严,才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连同索朴的嘴唇,也不再红润,而是仅有一丝血色。
斯温心中难受极了,既是为自己无望的未来,也是为索朴因他遭受的伤痛。
他很想乞求索朴再给他一次治疗机会,但他的视线落在索朴脸上和手上时,那些话又堵在嗓子眼里,艰难干涩无法说出。
“我……”他的话语在喉咙间转了一圈,要说出口的话到嘴边就变成:“好的,我知道了,感谢您之前的关照。”
他的语气平缓,没有痛哭,没有崩溃,没有歇斯底里,如同听到了一件寻常事一样。但他的牙齿却在索朴看不见的口腔内,咬住了舌尖,止住了翻涌的情绪。
他顿了顿,又轻声问道:“您……您的手还好吗?”
“手吗?”索朴挑眉,他还以为斯温会继续纠缠治疗的事。不过这样也好,他是真的不擅长安慰别的虫。
他抬了抬自己被裹成粽子的左手,觑了一眼,声音如常:“没有大碍,我早就想知道雄虫的精神力对自己的伤口恢复有没有影响,正好借此机会研究一下。”
斯温弯了弯眉眼:“那您的研究出的结果是什么?”
索朴瞥了他一眼:“缺少实验样本,目前还不能得出结论。”
斯温笑了,但很快他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教授,我很抱歉,连累你划伤手掌放血救我。我以为再危险的治疗,承受风险的也仅是我一个,没想到却让您也受到牵连。”
“我很愧疚,也很感激您愿意如此劳心费力救我。”他的眼眸中水汽氤氲,如同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让索朴轻易就被这双眼睛吸引。
索朴扯了扯嘴角:“是希凡告诉你的?”
“嗯,是我问他的。”斯温不否认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从未听说过有雄虫阁下会像索朴这样,不惜损伤己身,只为救他这样一个等级低微只有d级的雌虫。
索朴沉默几秒,才开口:“你不必介怀,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今后不会为之愧疚后悔,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心有负担,和你并没有多大关系。”
他又补充:“你没有求过我让我放血救你,这些都是我自己乐意做的。”
他不希望斯温困于所谓的恩情,也不希望斯温因此有任何情感上的负担。
他帮斯温,他救斯温,他为斯温不惜割伤手掌挥洒鲜血,都仅仅是不想看到斯温那双明亮有神、顽强不屈的双眼磨灭光彩。他没想要斯温的感恩戴德,也不需要斯温的感恩戴德。
斯温没有反驳索朴的话,但他心里清楚索朴的好意。他看着索朴淡漠冷峻的面容,心中却再不是最初那般惶恐,再不像当初那般担心索朴这位雄虫阁下会蔑视他伤害他。
他对视上索朴的双眼,心中柔软一片,满怀感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无论如何,谢谢您,索朴教授。”他的声音因为胸腔中饱含的复杂情绪而稍有些变调和沙哑。
索朴接下了他这句感谢,却没有回答,仅是弯了弯唇角,伸手将桌上那只浅粉色的玻璃杯朝他推了推,示意他可以喝点水润润嗓子。
斯温没有拒绝索朴的好意,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慢抿了一口水,依旧是之前的玫瑰花香薄荷蜜水,清凉甜润,顺着食道滑过,渐渐平复他激荡涌起的情绪。
索朴等他喝完水,继续说道:“治疗费用我之后会按合同里写的比例返还给你。”
他表面看着平静,实则内心全是对这笔钱的不舍和惋惜,到手的钱再让他吐出来实在是堪比钻心般的痛苦。一想到那么一大笔钱即将要从自己的账户上离去,让他手上的伤口更疼了,但该有的契约精神他还是有的。
斯温惊讶抬头:“教授,您不必如此,您为我做的已经远超合同本身的价值。如果您连合同上的数额都要返还给我,又让我如何自处?”
“请您不要再说这种话,合同即使不再继续,也请您收下那笔钱。”他的话语真挚诚恳。
索朴看着他的双眼,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斯温这笔钱确实付的不亏。单就那些特殊药剂都值不少钱,更别提斯温还吸食了他的大量血液,他都感觉现在有点贫血了。
更何况,斯温看起来是真的为了此事而愧疚不安,如果他执意要返还这笔钱,恐怕会让斯温内心的负担加重,这不利于他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