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中午。
林邑县,林北乡。
一家羊肉汤馆里。
老范裹着他那油污抹得黑亮的旧大衣,因为右手手上打着石膏不方便,只好用左手先捏着烟吸一口,在肺里酝酿一下才吐出来,再端起小酒杯灌一口老白干,再伏下头在碗沿上来一气羊肉汤,呼——
浑身舒坦,老范只感觉让他当场死在这都愿意。
如果这一趟来临邑,手指没断,门牙也没少就好了,老范尽量不愿意想起他掉在清河乡的那几颗牙。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身材消瘦三十多岁的男人,叫陈平,在小口喝着羊肉汤。
李庆丰和沙四的人这几天疯了似的找他们,谁也想不到这俩人在临邑县北部的林北乡,因为苍岭县是在临邑县南边,正常来说从苍岭县过来只会在靠近苍岭县的地方落脚。
电话突然响了,老范低头一看,赶紧接听:“彪哥!”
“老范,临邑那边怎么安排的?”
“昨晚上我跟陈平又去沙场放了两个响,李庆丰那边有防备了,等咱的人今下午一到,再砸他几个别的场子……”
“行,你看着办,人不够,说一声,从上海给你调。”
“彪哥,你放心,二十万,我非叫李庆丰一分不少吐出来!”
这一趟三个人来临邑,折了俩好手,尤其魏三儿,算是马彪手下为数不多的猛将,结果是重伤躺在医院,没三五个月根本下不了床,这是第一次老范眼皮子底下吃这么大的亏,如果不把事情办漂亮,老范根本没脸回去见彪哥。
电话里马彪却告诉老范,钱不钱的无所谓,关键是李庆丰挖坑这个事儿,高低给他找平,硬踩也得踩进临邑。
老大把话说死了,老范只能照办。
同一时间——————
鲁南市市区,星巴克咖啡厅包厢内。
砰!
李庆丰捏紧拳头猛地砸向桌面,有机玻璃的桌面瞬间出现了几道裂痕,旁边站着的中华,东子等人都不敢作声。
坐在李庆丰对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面相平平无奇的秃顶中年男人,寒着脸没有说话。
李庆丰有些罕见地焦急道:“我说我自己带人上苍岭,你又不叫我去,那你说,马彪要是天天去闹事儿,咱沙场怎干?你别忘了,里边也有你的股,姐夫!”
秃顶的中年男人正是在临邑县凶名赫赫的沙四,他先叫东子、中华还有身边的司机老魏出去,把小弟和司机送出去后,关上房门。
嘭!
转过身来的沙四把李庆丰一脚踹到沙发上,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脑子叫门挤了,底下有几个小兄弟,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嗯!?”
李庆丰紧紧捏住沙发把手。
沙四继续破口大骂:“那苍岭你当是个好地方?从老时候就是马子地(土匪窝),你带几个人去,你还能回得来?到时候恁姐找我哭,我怎办?嗯?!”
“你看看你弄得这些破事儿,我给你说了,县局领导抓的严,你去找马彪的人弄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屌孩,还他妈出让沙场的股,我说的话你听过吗?嗯!?”
李庆丰绷着脸,低头不说话。
沙四又问:“到底因为什么翻得脸?
“这我哪知道,就打电话说我给他们下套,我是真没!”
这事儿有点蹊跷,沙四缓缓坐下来,摸着下巴问:“魏三儿不是去弄那个小孩了,那小孩你找人查了吗?”
“天天查马彪的人,哪顾得上这头……”
“你啊……”沙四气的胃疼,指着李庆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揉着胃缓解一下,这个小舅子太特么能作事儿了,天天跟在后边给他擦屁股,但是手底下没有个这种人还不行,唉,胃疼。
李庆丰怕他气出毛病,沙哑着嗓子劝:“姐夫,我找他们做事也是因为面子,我李庆丰丢人了,你脸上也没有光,你说怎办我怎办……”
沉默半晌,沙四终于开口:
“马彪那边,我找个中间人说和下,到时候噶你的肉,你也别觉得疼……那个一中的小孩,先别动他了,过去这一段再说,今天中午县局老吴又给我打了个电话,学生一出事儿就是大事儿,这两天不让搞小动作。”
说完沙四脸色一冷,略缓了一下,撂下一句:“再有下回,自己剁手。”
“没有下回。”,李庆丰盯着地面,阴沉地脸上隐隐有戾气,但还是答应一声,李锐这个名字,他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