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
余悦跟着他回头看,见老头被荆白气得牙关紧咬,眼睛都瞪凸出来了,神情颇为狰狞,吓得直咽口水。
他不算太敏感,这时也嗅到一丝诡异的气息。等走到空旷无人的地方,再也见不到瘦巴巴的老人的身影,余悦才小声道:“大佬,你到底要确定什么事啊?”
荆白道:“确定这个天黑关门的规矩。”
余悦纳闷地道:“这挺确定的吧?昨天谷宜兰不是还说过吗,他们回来的时候,陈婆就在门口守着,也是拿着锁头和铁链子。看他们都回来了,就把门锁——”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顿住了:好像是不太对。
昨天谷宜兰他们回来的时间明明更早。天擦黑的这个时间点,他们都已经站在院子里交换信息了,余悦自己昨天回房间的时候天都没黑透呢。
陈婆一直守在门口,当时天还亮堂着,她见谷宜兰等人回来,就直接锁了门。很显然,锁门的时间并不是固定的,陈婆也对哪些人出去过,又有多少人该回来了如指掌。
陈公肯定也是一样,所以,他其实就是在等荆白等人回来才对。
余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比进门的时候更暗了,但并没有完全天黑。
他恍然大悟:“陈公是故意提前关门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而且我们回来还少了一个人,他怎么不问小恒弟弟去了哪儿?”
荆白道:“树立某种掌控规则的威信,让我们对关门这件事有恐惧。也或许就是希望我们早些回来,别发现外面的秘密。鬼的心思,谁猜得到。”
荆白不介意鬼怪借此立威,但想立到他头上,那就是异想天开。至于小恒的去向……荆白回想起早上出门时,陈婆对“孙子”的反应。
她当时显得非常紧张,好像在恐惧什么。
或许他们并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
门口耽误了这一会儿,天色已经开始由灰转黑。荆白开始加快脚步,余悦体力还未恢复过来,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在荆白身后,道:“大——大佬——等、等等我——”
月亮已经挂上半空,天边最后一丝微光消失之前,他们两人回到了小院。
谷宜兰队的人显然没打算等他们,每个房间的门都关得紧紧的。
余悦跟在荆白身后,面对这样的境况,多少有些惶恐不安。他正犹豫要不要回到自己房间,荆白就道:“你过来。”
一进屋,荆白便拿出那本薄册道:“没时间了,你今晚能破解这本册子吗?”
余悦愣了一下,忙道:“可以的!”
他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窗边。那里是一盏油灯,也是房内唯一的光源。
这盏油灯此时正散发着昏黄的光线,两人的影子也倒映在窗纸上,幢幢地晃动着,让余悦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他低声道:“这里的条件,只有两种办法能用,我试试吧。”
荆白点了点头,没有二话,将册子递到他手中。
余悦习惯了他干脆利落的作风,也不废话,将油灯揭掉盖子,放到屋里的茶几上,用灯火小心烘烤泛黄的纸页。荆白站在一旁,双眼凝视着空白的纸面,屏气凝神地看着。
随着温度渐渐升高,纸面上竟真的浮现出文字来。
余悦托着册子,荆白便专注地看着上面浮现的文字。这本册子似乎是一个道士的留下的异闻札记,和那几张留下淋漓的朱砂痕迹的黄纸不同,札记通篇都是字迹工整的黑色墨迹。开头的这几页落笔并不匆忙,应该是抱着记录的心态。
前面记录了这个道士的生平,他自述道号玄微,年少时因缘际会,得入道门,多年后却因修炼强大的法术为师门所不容,竟被剥夺道号,逐出门墙。他深觉人生不顺,对外仍以玄微为名,却不敢停在师门的领地,遂开启了游方道士的生涯。
这本札记的记叙时间,便是从他离开师门后开始的。
前面几篇都是一些怀才不遇的慨叹,玄微愤世嫉俗,对被逐出门派之事更是耿耿于怀,时而痛斥师门诸人“故步自封,迂腐而不自知”,时而惋惜离去时笔记曾被焚毁,“威能强大之法阵,十不存一”。
凭笔记之言,寥寥几页下来,已然勾勒出一个心高气傲的落魄道士的形象。荆白往后翻,一目十行地浏览过他在各地除鬼捉妖、炼制法宝的一些记叙,翻到快结尾,才看到了关于王家村的内容。
在玄微笔下,他并非机缘巧合才来到此地。他此前观察各地风水,发现王家村地势孤悬,四方冲煞,对于活人来说,是极为怪异的地势,也注定了在此地世代生存的家庭难得富贵。就算豪富之家来到此地,也难免江河日下,日趋凋零的结局。
他也是因此来到了陈家。原本他只是好奇,为何陈家这等豪富之家会来到王家村这样一个荒僻凋敝的村落,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早年硝烟四起,开创家业的陈家老太爷早知今后不得太平,竟举家搬迁到了此处。
陈家搬迁过来时,还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后来数代过去,几经分家,再加上子息不丰,家业衰败,最后竟只剩陈婆一家住在大宅内。
大宅只剩这家人以后,他们遣散了丫鬟和家仆,花钱从外省买了一个童养媳,也就是秀凤。
玄微对陈家又臭又长的家族史并不感兴趣,在他眼里,这家老太爷一眼挑中这个四方冲煞的地方建宅,已说明家族气运衰败。他来到陈家之后,说了地势凶煞,不利家业,陈婆一家依然没有搬迁的魄力。死守这个大宅下去,别说家业了,断子绝孙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