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姬平日里出入都用帷帽遮着脸,侍卫们大多没见过她真容,此时换上侍女的衣裳,加上夜色掩护,任谁也不会起疑。
外面远远传来三长一短的猫叫声,是和齐国奸细约好的信号,意思是门外把守的侍卫已经被支开了。
董晓悦心如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地深呼吸,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要是让两国使团知道她一个侍女把鲁姬丢了,她就是有十条小命也不够赔,不用见什么楚世子晋公子,直接见阎王得了。
眼下只有齐国奸细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先忽悠住他是当务之急。
董晓悦定下策略,心里有了底,没那么惊慌失措了。她拎起宽大累赘的裙摆,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闩,借着月色悄悄溜了出去。
齐国奸细等在厕房后,一见她便察觉不对劲,骇然道:“缘何着此衣?”
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董晓悦暗暗给他点赞,黑灯瞎火的也能一眼看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端出高手的深沉腔调:“使君不要惊慌,听我详细道来。”便把她如何火眼金睛识破鲁姬意图,又如何将计就计,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末了道:“鲁、楚两国定下婚姻,眼下鲁姬跑了,令尹没法交代,楚君受辱,肯定勃然大怒,两国关系必然破裂,这贵国不就如愿以偿了吗?上攻伐谋,兵不血刃就达成了目的,真是天助贵国,这楚公子杀不杀也一样。”
齐国奸细被她一顿忽悠有点晕头转向,揪着胡子冥思苦想,神色似有松动。
董晓悦趁热打铁:“侍奉鲁姬时把人丢了,小人一定难辞其咎,性命难保,能不辱使命,我也是死而无憾,只是小人受贵国国君之命,要替他找那月母珠,目前还不能死,不如让小人趁夜逃走,寻机潜入楚国,到时再想设法与使君联系。”
齐国奸细正要点头,忽然一个转念,不对啊!我们齐君花了万金雇你来就是要你血刃的,人都不杀就想拿钱,哪有那么好的事!
“吾君请娘子刺杀楚世子,如今使命未达,我不能擅自作主让娘子离去……”奸细捋着胡子忖道,“依我之见,莫如将计就计……鲁姬出入俱以纱遮面,识其容貌者不过一二侍女……”
“使不得使不得!”董晓悦听明白这是要她李代桃僵,顿时着慌了,“不说别人,鲁大夫就是见过鲁姬真容的,要瞒过他绝无可能,再者小人胸无点墨,言谈粗俗,一开口准保露馅,身死事小,坏了贵君的大计可就罪过了。”
鲁卫两国是老字号,以文化见长,鲁姬文化素养非常高,平常闲谈几句都引经据典的,假扮她简直自取灭忙。
“无碍无碍,”奸细笑着摆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谋周全,“行礼之时有礼官在旁提点,无需娘子多言,待礼成之后,呵呵……”
礼成之后就该入洞房了,正是刺杀的良机,到时候人都杀了,还怕被认出来不成?董晓悦竟然无法反驳。
“至于大夫,他是识时务之人,待我与他陈说利害便是,”他说着抬头看看夜空,“时辰不早了,娘子回房安置罢。”
奸细目送董晓悦回房,先加了几个侍卫嘱咐严加看守,然后偷偷点检随行人员,发现与鲁姬一同不见的还有一名贴身侍女、一名车夫和一名俊俏的随行礼官,便知先前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办完这些事,他胸有成竹地去找鲁大夫密议,把鲁姬夜奔的事由始末,并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一边稽首一边哭哭啼啼:“鲁姬出奔,仆难逃其咎,死不足惜,只是愧对官长……”
鲁大夫有苦说不出,本来想借着送亲去楚国公关公关,给自己多留条后路,谁知把人给送丢了,鲁国是回不得了,楚国也得罪完了,他这种高端管理人才跳槽不易,便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允了下属献出的计策。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条,为免时间长了露馅儿,待那假鲁姬与楚王行了周。公之礼,实现了主要功能,维护了两国邦交,就立马让她暴毙。鲁姬一嫁到楚国就暴毙,楚君有愧于鲁国,借兵之事便多了一分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