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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昏暗的房间唤醒睡梦中的人。床上侧躺着的长发青年率先从浅眠中苏醒,苏醒过来的他轻轻抚摸身旁还在睡着的小孩的额头。
呼吸绵长轻缓,体温已经恢复到可以放心的温度了。
高热低热在这几小时未复发,能挺过这艰难的一晚,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一夜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兰波单手撑着床垫哈欠连连,他冷峻淡漠的脸上布满了松懈下来的倦怠感,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深色棉麻窗帘。
窗外阳光灿烂,兰波心里忍不住感叹:‘生病的小孩真的好难养,提心吊胆,殚精竭虑,时刻不能放松警惕…我真的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啊…保尔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来找我呢?’
睡眠不足的后遗症暴露了,前言不搭后语。
就在胡思乱想继续夸张下去前,兰波拍拍自己的脑门冷静下来,他把被愁思缠绕得不能动弹的心弦拨回正轨。
疲劳的身体虽然依旧叫嚣着——困,但精神上不能继续沉湎过去。
兰波抬起手,手背微微抵住嘴唇双眼朦胧地打哈欠,生理盐水从眼眶溢出湿润稀疏长睫。
随后,他动作轻柔地下床穿上毛茸茸的拖鞋站起身来,微微驼背,随意抓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稍微顺了顺有些打结的发型。
他站起身后简单活动活动筋骨,走向落地窗前一点点拉开窗帘。
温暖又刺眼的日光带着暖意照亮房间内的一切。刚睡醒的青年脸色苍白,眉眼深邃,自带忧郁阴沉的氛围感。金绿色双眸中布着细小的红血丝,卧蚕处的青黑色黑眼圈比先前更明显。
他微眯着眼欣赏窗外生机勃勃的景色,有些不高兴地紧抿着薄而淡的嘴唇,不愿与世界联系的孤高冷傲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微凉的风吹动轻薄的纱帘,不多时果果被明亮耀眼的光搅得无法安眠,他抬手挡住光,困惑地回想昨晚他梦到的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和他很像的小孩,穿着白色衬衫,深蓝泛白的裤子,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碗,晶莹剔透的碗里装着红得发黑的大樱桃。
那小孩赤着脚坐在秋千上,悠闲自在地晃悠着,雪白的小脚丫随着秋千轻微地晃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稀稀拉拉地落到他宁静精致的脸庞上、小小的身上,微凉却舒适的微风徐徐吹响树叶,也吹动他柔顺光泽的蓬松微卷的浅色长发。
连时间都慢了起来,变得优雅又美好。现在想来,果果也觉得能一直待在那样无忧无虑的虚幻世界也挺好的。
在梦里的感觉很玄妙,时间没有概念,存在也没有感觉,像一阵风环绕着。
如果说,只是这样,那肯定不能称之为奇怪的梦!
躺在床上,果果努力地回忆后半段发生的事情。不知道看着秋千上的孩子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间,但一阵古怪感促使他,借着那自己相似的小孩的视野,顺着那目不转睛的视线发现到梦境的另一角。
对面的一户人家,有草坪有大树。树下有个模样清爽俊秀的白衣少年,侧坐着在画画。
看不清在画什么,但总能察觉到那个少年抬手画几笔后,又停下动作偏过头看过来,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很熟悉的感觉。
果果捏着眉心努力回想少年模糊不清的面容——下一秒撇过窗边的背影。他突然意识为什么他感觉少年很熟悉了,因为那张脸和兰波很像!
一个成熟,一个稚嫩。
原本迷雾重重的梦境一瞬间在果果的脑海里拨云见日,模糊不清的画面重新上演。
那个比兰波更年轻的少年,一直在用一种悲哀又不敢相信的神情回望,他在画布提笔绘画,没有上前的打算。
而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孩子十分平静地和对方保持着一条马路宽的距离,谁也没有干扰谁。他一口又一口吃着碗里的樱桃,红色的果汁染红粉嫩的嘴唇、白皙的指尖,粉白的指甲。
樱桃就好像血孕育的果实,颜色既艳丽又血腥,给人一种异常美丽的吸引力。
果果就感觉对面那家伙一定是在画眼前的小孩,而且他们还不认识。
直到小孩摸不到樱桃,才想起自己该远离对面的人。他抹了抹嘴,抱着碗跳下秋千,小跑着回屋里。
洁白的房屋门前有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站在门口一把抱起他走向屋内,女人温柔地指责他又不穿鞋在院子里走动。
只剩下对面那个白衣少年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眸子忧伤又悲切的,似乎在诉说着话语。
结束回忆,果果在心里默念:‘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