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柠想,也许林杳知道,如果在现在戳穿那个被迫撒谎的女生,她还会遭受更惨烈的欺凌。
况且那个时候,没什么人跟林杳站在一起,真正的霸凌者况且还能三个人抱团,而她只有一个人,她的身边是空的,大家都认为她是不良少女,不会做好事,无人信她。
那还不如不说话,语言的效用就是在这种时刻被一点一点消耗殆尽的。
后来白柠又一次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在吃了那一次亏以后,还能继续选择当勇士。
所以像这样单身匹马地行动,确实是林杳一贯的风格,白柠只是叹口气,说:
“下次可以叫我一起,我也不差的。”
之所以能跟林杳成为铁打的金兰姐妹,就是因为白柠觉得自己也想当个勇士,她家里重男轻女,奶奶从来没拿正眼瞧过她,所以白柠的人生理想就是让世界上的臭男人全部死光,虽然她武力值没有林杳高,但是搔抓咬挠全套齐上,威力也不小。
林杳看着她,禁不住笑出一声,点了点头答“好”。
半个多小时以后,警察给林杳打了电话来,问具体的位置,林杳把储物室的位置告诉了他们,他们就把人带走了。
刚挂了电话,林杳就看见沈郁白拉开了起点处的卡丁车坐了进去。
场内迎来一波小高潮,来这里的人大多多是对赛车十分了解的,再不济也看过几场比赛,沈郁白在国外拿过好几次冠军,也算有点人气,虽然还不多,但是在这种小型友谊赛里,他也算是万众瞩目的选手了。
林杳不太懂这个,听完王栩文叽叽喳喳的科普以后,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沈郁白身上。
这个人也很矛盾,冷淡的时候看都懒得看你,但是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地给你一点关心。
林杳从没想过,他会丢下比赛,拉开储物间的门。
就像上次她也没想到,在说出“关我什么事”以后,他还会跑到网吧看一晚上的动作片。
卡丁车的引擎声在赛场响了起来,车辆飞出去以后留下一串又一串黑色的尾气飘散在空中。
林杳的视线追着沈郁白的车没有离开,看着他在拐弯的时候逐渐与身后的车拉开差距,头盔遮覆住他的脸,看不见一点神情,只能听见车辆从她前方呼啸而过时带起的风声。
他似乎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开车的时候也是这样,超了别人一点就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行驶,等到别人快要追上来以后,再突然一下子加速,甩开以后就又慢悠悠地开,跟玩儿一样。
林杳只是看到他的车开在最前面,这局比赛似乎胜负早定,没什么值得看的了,没有悬念的比赛就没有看点了,况且林杳本身对赛车也不是很感兴趣,于是等到赛程差不多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林杳看了眼时间,自己差不多要去网吧换班了,就跟白柠说自己想先走了,结果王栩文先出了声:“一会儿就结束了,这么急着走吗?”
林杳刚站起身,闻言后停了一下,后座的人开始催促,让她别挡着视线,林杳就又坐下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着急,林杳干脆就又多坐了几分钟,直到整场比赛结束,沈郁白的车轧过终点线,大家开始鼓掌,林杳单手托腮,不咸不淡地看着少年从车上下来,摘了头盔,额前的发微微湿润,眼睫松松垂着,却又在下一秒掀起来,漆色剔透的狐狸眼往上扬了下,在场下眺望着林杳。
林杳撑着下巴的手指轻微蜷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然后皱了皱眉,心想,这人看着她干嘛。
也不过两三秒而已,沈郁白随后就像没事人一样收回了视线,手指捏上领口的拉链往下拽了拽,像是觉得热。
他下场后走上观众席,长腿一迈,大剌剌坐在椅子上,王栩文给他递了矿泉水和毛巾,沈郁白漫不经心地灌了一口,偏头看了看他们,拿着毛巾的手微微滞住,嗓音清淡:“还有两个人呢?”
“嗷,你说白柠和林杳啊。”王栩文挠了挠脑袋,“林杳说要去网吧换班,你一下场她就走了,白柠跟她一起走的。”
“哦。”他轻声应了一下,长睫微敛,表情没什么波动。
可是到了晚上,林杳正坐在前台写生物小测的卷子,桌台猝不及防被人敲了几下,林杳搁下手里的笔,抬眼看了一下,沈郁白戴着纯黑色的口罩,黑色卫衣的帽子被他拉到头顶罩住,把额前的刘海往下压了压,发尾戳在他淡色的眼皮上,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引人注目,林杳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她只看了他一眼,随即冲24号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儿没人,你自己去吧。”
语罢,林杳重新拿起笔,在试卷上最后一个选择题的括号里写了个选项,然后笔尖停在“c”的尾巴上,点下重重一个点。
“今晚早点回去。”
她的嗓音倒是听不出多少关心的意味,冷冰冰的,但是这句话从字面上来理解,又确实是在关心他。
沈郁白刚刚转过身子,正背对着她,闻言后又微微偏过头,纯黑色口罩包裹住他的下半张脸,少年好听的声音闷在口罩后面:“好。”
林杳没说话了,继续做自己的题,大概到一两点的时候,林杳有些撑不住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时间失去了度量维度,昏昏沉沉之间,林杳迷蒙地醒过来一次,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看见前台处站了个人,一身黑,逆着光挡在她面前,一声也不出。
等她真正清醒过来,眼前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间或敲键盘的声音,以及在夜风中吱呀晃了几下的玻璃门。
她手边有几颗糖,糖纸泛着彩光,静静卧在她手边。
似乎有人刚出去,玻璃门没关上,午夜的风灌进来,吹到身上还有些冷,林杳把那几颗糖拢在手心里,仰头看见24号机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