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见到林杳的时候,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低暗起来。
山野的风大,徐徐吹开地面蓬生的杂草,林杳能听见自己抱着的那束花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金母从地面上起身,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单手牵了牵毛线外套的衣摆,转身间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林杳,女人抬眼看了她一下,又倏地移开,仿佛没把她当回事。
她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看都没看她,声音很平静:“你来干嘛。”
林杳把花轻轻放在墓碑前,没敢看石碑上刻着的名字和照片,末了也只是干巴巴说了一句“抱歉”。
金母像是对这个词已经听腻了,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收拾了东西,牵着金友媛就走。
一家人到了车边,金友媛挣开她的手,微微低着头,嗫嚅着:“我去陪林杳姐。”
金母简直不能理解:“你还去跟她一起,你以为人家多稀罕你!”
她不知道该说自己的女儿是蠢还是单纯,有了那样的前车之鉴居然还上赶着凑到林杳身边去。
“林杳姐对我很好,我从不怪她,你们也不用因为我而讨厌她。”金友媛坚持着,说完就往山上跑。
金母简直不想再管她了,大步流星地走上车,低头闭着眼。
金父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上来,想点一根烟,想了想又自己制止住动作,把烟塞回烟盒。
“等什么,开车吧,女儿送给林家养算了,咱们家被那个人害得这么惨,她还把林杳当大好人。”她越想越气,语速越来越快。
车巍然不动,直直挺立在荒野上。
金父拉下车窗,末了还是点燃了那根烟,他嗓子沙哑:“又不止是林杳一个人的错。”
大家都有错,当爸妈的也难辞其咎,只是金母一个劲儿地把罪责揽到林杳身上了,不然她不知道要怎么继续面对生活。
闻言后金母侧了头,天是阴沉的,车窗框住了这一方小而又小的天空。
她咬了咬牙,嘴唇颤动几下,眼泪没过一分钟就掉出来,被她抬手擦掉。
“你出去抽。”金母没好气道。
男人叹了几声“好”,兀自下了车,靠在车门边上抽烟,烟头燃烬的灰簌簌落地,车里传来阵阵闷住的抽泣声。
金父抬了抬烟头,视线远眺,望向山头。
林杳还蹲在墓碑前,脸上的情绪很淡,却又似乎显得灰暗。
金友媛从后面走上来,跟她并排蹲着,抬手摆弄了一下林杳放在碑前的花。
她告诉林杳:“你能来,哥哥会高兴的。”
天将要落雨,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上天也在哭,怪不得说“清明时节雨纷纷”。
林杳在那儿待了一会儿就走了,金友媛下山后看见自己家里的车还在原地停着,她拉开车门坐上去,看见妈妈的眼睛红了一圈,女人倔强地扭过头去不看她,仿佛在跟她置气。
引擎发动以后,金友媛说:“是哥哥让我原谅她的。”
车里一瞬间没人说话了,只有金友媛的声音,低到快要听不清:“如果我不选择原谅,那该怎么办呢?比起林杳姐,我更厌恶我自己。”
本来已经发动的车一瞬间偃旗息鼓,金父又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拉开车门出去抽,金母又开始小声哭。
金友媛面色淡然地坐在车里,偏头望了望窗外,说:“又要下雨了。”
今年怎么这么多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