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着朦胧,简陋庖厨内勉强能看到一些光亮,一片黑漆漆的桌前坐着几个人。
俩男俩女,都沉默的吃着碗里面的稀饭。
“孩她娘,等等吃了就给收拾收拾,明日一早那个解萄容来家里接人。”一家之主的中年农汉沉声开口。
“他爹,你都讲好了呀?”对面的农妇闻言端着碗看过来。
“嗯。”冷守山没再说什么。
饭桌的氛围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忽然的年轻的男子开口,“爹,不要把姐卖了行不行。”声音里带着祈求。
“俺娶媳妇的事儿不急,俺自己会赚钱。”
“福儿,别说了。”桌前兰氏慌忙阻拦儿子。
可是冷二福此刻已经情绪上头了,甚至站起来,大声,“爹,如果用卖俺姐的银子成家了,俺以后一辈子对不起俺姐,俺姐是人,不是牲口,俺不能让你卖了俺姐!”
“福儿!”
兰氏过去拉儿子。
“爹!俺姐是你的亲闺女!你卖了俺姐你就不是人!”冷二福大吼。
一声响亮的巴掌响起来,冷守山也是怒,“你这崽子!你说你老子不是人?!”
“他爹!莫打福儿啊莫打福儿!”兰氏都急哭了,把儿子宝贵的护着身后,冷守山还要冲过来打。
“兰儿!拉住你爹啊!”兰氏嘶哑。
那简陋饭桌上唯一坐着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模样,闻言有些呆呆的,还是站起来。
拉住身边的冷守山,劝说,“爹,俺愿意嫁给那个解萄容,你别打弟了,他就是舍不得俺。”
“姐!”
冷二福急了。
还要冲动说什么,被冷兰儿打断,过去拉住弟弟的手,诚恳言语,“弟,听话,家里人都是为了你好,大哥已经没了,嫂子还把咱们冷家唯一的苗苗带走改嫁去了,二福你必须得成亲,给咱们冷家续香火,李家那边催得紧这事爹订好的没得说。”
这顿饭在争吵中落幕,夜幕落下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还是盛夏,田地里没什么活,今年的庄稼长势良好,农人家家户户露喜颜。
只是别家就算了,位于背山的陶陶村的冷家,就是另外一番愁苦。
天没亮,冷守山就起来皱着眉头发呆。
“兰儿嫁过去,李家那边聘银就够了,他爹你还愁什么?”兰氏也醒来了,睁着眼睛睡不着了。
“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除了聘银,不得给新妇置办衣裳,席面得准备,那解萄容给的根本不够。”
想兰氏虽然是女人,可是心思笨,除了做饭干活一心就只有俩个儿子,什么事都考虑不到,还不如丈夫冷守山想的周密。
兰氏一下被自家男人的话点醒,一下坐起来,“他爹,俺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的开销,那怎么办呢,老大的时候就是借的,谢会儿给福儿办事,咱们就拉拉脸再和别人借借吧。”
想到自己那外出遇到洪水丧命的大儿子,兰氏就心里难受的不行。
连连叹气,兰氏的眼眶都湿润了,“老大我是白疼他了,是个没福的,咱们现在也只有福儿了,只指望他了。”
冷守山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不耐烦看了婆娘一眼,冷声,“你说的对,给老大筹办的时候已经借遍了,现在怎么再开口。”
这话一出,兰氏也沉默了。
她那短命福薄的大儿子是三年前死的,三年前经媒婆中间拉线娶了上村的孔家小女儿。
那个闺女长的水灵的不得了,他们一家子也喜欢,关键老大也看对了眼,后来好不同意孔家同意嫁女,下婚书下聘银好一番折腾把人娶回来冷家。
新婚一年孔氏就给冷家生下一个带把的,家里多了人丁,为了孩子过的更好,老大田地里没事就去镇上粮食铺去做伙计。
老大是个勤快手脚麻利的孩子,那时候得镇上做事东家的提拔,和东家外出购置粮食。
还记得老大走的时候高兴的和一家人说,东家给他承诺走这一趟回来就给他提拔成管事的,还每年年终能分到分红。
本以为老冷家的好日子来了,村子里无人不羡慕她兰氏生了这么好的儿子。
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