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眼尾和唇边弧度一起僵住了。
“我?不确定,我?还需要一些?时间?确定。”这也是?罗青山一直以来只敢在?心里揪着自己折磨,而不敢在?陆屿然面前说的?原因。
认识徐远思这么?久以来,这大概是?第一次,温禾安意识到,他在?傀阵师这道的?本事也不全是?靠自己一张嘴吹。他说这根傀线可以让人说一两句真话,现在?让罗青山超常发挥了。
他自顾自接着说:“二少主?人好,心地好,可妖血不是?小事,公子他。他外冷内热,从不将自己所作所为告知九州。百年里,因为选择暴戾的?第八感?,因为放血,数次生命垂危,痛不欲生,咬牙硬忍。”
帝主?予他荡扫妖骸的?要求,巫山予他掌控九州的?厚望,不得不强大,理性?,坚忍,同时冷漠。每次公子受伤后,他作为巫医,是?最快冲上去的?人,见证了他每一场艰难的?战斗,跟妖气,跟巫山,也跟自己。
所以他和商淮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在?得知公子和二少主?的?事后,都选择了不吭声,当没看到。
大不了公子受一顿族中的?责罚,二少主?不是?挺好的?,除了现在?处境差点,样?样?不差,还能随意调动公子的?心情,看他一天变脸七回,商淮看得都要啧啧称叹。
但现在?都不是?立场问题。
更不是?人好不好的?问题。
“百年苦守,公子未因此得到任何荣誉,赞扬,连一句‘辛苦了’也不曾听到过,若日?后事发——数之不尽的?猜忌,诟病,恶意将全部朝他倾覆,诛人于死地。”
而陆屿然百口莫辩,也不会?辩,因为温禾安是?他的?道侣。即便最后没有一人受害,他瞒着天下人包庇她,这是?事实。
他多喜欢她,谁都能看得出来。
罗青山了解自己公子的?脾气。
也正因如此,他现在?一见到有外人开始好奇陆屿然和温禾安的?关系,而他毫不避讳,心都缩紧了。今日?这些?甜蜜的?昭告,来日?便能成?为最好的?证词,成?为将他折断脊骨,硬生生往泥泞脏污中摁的?绝顶帮手。
这些?话,放在?平时,再给罗青山十个胆,他也不敢说。
天知道,今日?看见素瑶光,他头疼得不行。
这可是?王庭那边的?人,是?江无双的?红颜知己,她若是?知道了,那未来……罗青山简直不敢想。
温禾安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又觉得恍惚。
在?极致的?静寂中,她扯出个弧度,要提不提的?,一时什么?想法都有,最后竟想。人果?然不能不知足,半个时辰前,她还在?为自己妖化只能靠陆屿然的?血来压制不满呢,这不,现在?告诉她,可能连这个都是?奢求了。
她启唇,想问什么?,动了几下,发现没发出声音,最后慢慢地弯了腰,手掌撑在?一侧漆柱上,指甲泛青,手背上青筋泛起,才听见自己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干瘪声音:“什么?时候能确定。什么?征兆代表着要开始吞噬别人了。”
她已经捏住了另一根傀线,罗青山若是?过了回答的?时间?,就再用一根。
她今晚必须听到回答。
也不知是?徐远思争气还是?罗青山想要倾吐的?欲望太?强烈,她得到了喃喃的?回答:“两个月,我?需要两个月。”
“身上若是?再出现一种妖化迹象,就代表着妖骸之力迅速进入恶化期。”
说到最后一句话,罗青山脸上露出一点迷茫掺杂痛苦的?表情,温禾安复又站起来,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一会?后,罗青山愣愣站在?原地,不解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今夜月明星稀,徐风习习,几人围坐一桌用晚膳。
用完晚膳后,凌枝不想动了,她扭头看温禾安,也不是?很有精神想凑热闹的?样?子,索性?指示阴官搬了好几把椅子出来,又不知从哪找了几把蒲扇,跟扑蝴蝶一样?扑夏夜的?萤火虫和飞蛾。
不回去睡回笼觉,完全是?想看看王庭这广而传之的?烟花在?王庭之滨的?天空中绽放,是?何等样?子,决定了她是?撇嘴不屑还是?可以看看。
结果?居然还可以。
美得迷离绚烂,一丛一丛,堪比……凌枝一时想不到形容词,她将脸凑到温禾安眼下,用扇子将她手边一只飞虫拍走了,诚实点评:“还挺好看的?,像你的?十二神花像。”
温禾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侧脸像沁在?七彩颜色中,温声回了句是?。
商淮给每人做了碗甜酒冰酿小丸子,配着瓷碗瓷勺,其他人都是?自己拿,陆屿然帮温禾安带了一碗,两人的?放在?一起,都在?她边上。
凌枝被伺候得实在?是?舒服,她看了看商淮,没忍住跟陆屿然打商量,眯着眼睛像强抢:“让商淮进阴官家,你开个条件。”
“需要我?提醒你?”
陆屿然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对?挤了满院人一起看烟花没半点兴致,此时眼皮一掀,语气凉淡:“阴官家欠巫山多少道人情了,数得清吗?”
意思是?让她醒醒。别做梦。
凌枝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温禾安晚上有点心不在?焉,陆屿然在?某个瞬间?感?知到一缕藏得极深又忍不住流出的?杀意,不是?对?院子里的?人。他侧身,有些?担心,靠近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
她慢慢摇头,说:“在?想怎么?对?付温家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