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卒燧卒的脸被日头晒得黑黝黝的,终日吹风的皮肤粗糙,干涸的眼睛里带着种种情绪,有敬佩,也有怜悯,毕竟西行的使团,多半都夭折了。
但他们都在玉门都尉一声号令下,齐齐朝使节团行了军礼!
“早日归还玉门!”
你别说,还真有种驻扎兵团送调查兵团走出高墙的感觉。
“咚咚,咚咚!”
等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时,身后又响起了鼓点,那是玉门都尉在城头亲自击鼓,为勇士装行!
而使节团则以悠悠驼铃作为回应。
鼓点激昂,但未免单调,至少任弘觉得,还缺点什么。
缺了献给先驱者的赞歌。
更少了留给后行者的勉励。
任弘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去看渐行渐远的家园,而是打马上前,行到傅介子车侧,掏出怀中的一卷木简。
“傅公昨日不喜光禄大夫忠遗留的诗,觉得太过怯懦迟疑,不利士气,下吏便写了首新的。”
“你还会写诗?”
副使吴宗年正在车上,顺手接过来一看,念道: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一回头,孤零零的玉门关以东,疏勒河在洼地留下的冰湖尚未完全融化,反射着天空青蓝色的光,而极远处的祁连雪山上,积雪正盛。
此情此景,吴宗年一时间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傅介子也接了过去,读过后,默默抬头,压着内心的激动,望向前方:
使节团已经远离了玉门关,进入荒凉的塞外,如同进入大海的一叶孤舟。
无尽的黄色沙海连绵起伏,高耸的沙丘一座接一座,没个尽头,如同阻挡他们前进的百万大军。
但在沙漠与天空交汇的地方,傅介子却仿佛看到了一座城市,那是蜃楼么?也许就是楼兰美丽的魅影……
但却一瞬即逝,变天了,起风了。
明明是漫漫黄沙云空遮。
明明是瑟瑟寒风铁剑冷。
但是啊。
为何我的心在跳。
为何我的血在烧?
只因这诗句,道出了傅介子心中所想。
只因这木简上的汉字,让人血脉贲张!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
PS:日不显目兮黑云多,月不可视兮风飞沙……
这是斯坦因1913—1915年第三次中亚考古所获敦煌汉简中的《风雨诗》。
(第一卷《秦时明月汉时关》完,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