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萨满大神话语一出,众臣纷纷侧目,阿勒颜也听到了,他牵着姬婴的手,转头皱眉看去:“泰奇萨满,你说什么?”
泰奇萨满方才一时通神,不觉脱口而出,此刻听到阿勒颜汗问他,方回过神来,一脸严肃地说道:“大汗,这女子将于草原大不利,万万不可为后。”
“我若偏要封她为后呢?”
“那么帝国将毁在大汗手里。”
“若果然毁在我手里,是我无能,与王后何干?”
见阿勒颜汗公然顶撞萨满大神,众臣皆有些惴惴,萨满教为柔然帝国国教,当朝萨满大神即为国师,历任可汗都对萨满大神崇敬有加,何况萨满大神一般不会这样厉声干涉朝政安排,除非情况危急。
再度官拜国相的伊蒙见场面僵持住了,忙走上前说道:“中原公主才到都城,大汗还是先请她进城稍事安歇,册封一事可以容后再议。”
方才这些话,都是用的柔然语,姬婴听得懂,但当着众臣,她还是表现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阿勒颜对伊蒙和稀泥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同萨满大神僵在这里也不好,他又回头看了看姬婴,见她神情有些不安,心生恻隐,遂拉着她的手:“走吧,回宫。”
说着便往停在一旁的可汗座驾走去,他先让姬婴上了车,随后回身冷冷看了一眼群臣,转头也上了车。
等可汗王驾缓缓骑行,和亲使臣团其余车辆也跟在后面往前走着,这时有宫官在旁,请众臣登车准备回城。
那萨满大神见阿勒颜汗牵着中原来的公主登上了王驾,不禁坐地痛哭长叹:“长生天要亡我柔然帝国矣!”
一旁几位重臣见状,都走上前来搀扶劝慰:“泰奇萨满不要担心,可汗毕竟还未正式封后,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泰奇萨满听这话只是摇头流泪不语,众人劝了半晌,才将他扶起,登上后面的车,启程回城。
此刻最前面的可汗王驾已经走到回城半途了,宽敞华丽的车驾在萧瑟的秋风里缓缓行驶着。
阿勒颜方才一时气恼,忘了礼仪,不知怎么直接把姬婴拉到自己车上来了,按例她应该仍坐那辆凤辇进城的。
但王驾已行,只好将错就错,他这时也已冷静了下来,抬眼看了看姬婴,轻轻叹道:“一到可汗庭就叫公主受了气,请别放在心上,我回去一定料理好此事。”
姬婴侧头打量了他片刻,见他这日身着玄底织锦吉服,腰系五彩丝绦,头上戴着可汗金冠,上面镶了一颗极大的夜明珠,衬得他尊贵华美,更多了一些帝王气概。
她微微颔首说道:“大汗不必为我得罪萨满大神及朝臣,我奉舅皇之命,来柔然修两国之好,是为了边境生民,做王后亦或做伴驾,都使得。”
阿勒颜听她讲完,只是静静看了她许久,没再说什么。
她越是这样谦卑退让,越叫阿勒颜打定主意,绝不让萨满大神和朝臣摆布了他。
等可汗王驾及和亲使团浩浩荡荡回到都城王宫,阿勒颜令人将姬婴引到别宫暂居,女使跟随她一同入宫,其余使臣则在宫外馆驿下榻。
原本阿勒颜还为察苏在王宫南苑预留了一处宫殿,但察苏想到今日在城外的小插曲,担心姬婴难过,于是自请陪伴姬婴一同住在别宫。
阿勒颜见她这样体贴,痛快答应了,又将预留给她的宫人分了一些出来,随察苏一同到别宫服侍。
当晚原本为迎接昭文公主举办的宫宴,因泰奇萨满的预言临时取消,姬婴也打发了人来,说自己坐了这一个多月的车,实在乏力难当,想要好好休息一番,阿勒颜只得顺势答应将宫宴延期举行。
第二日朝会,泰奇萨满没有进宫,但朝堂仍然笼罩在他昨日的预言中,气氛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