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童整理了衣衫,换了身中式大袖滚边旗袍,梳洗好要下楼,一步也还没跨出门口,看守的人从门边直了身摊手将她请了回去。只指了吴妈妈,说吴妈妈才能自由出入。
她也不闹,点头说好,转身拽拉了正看笑话的吴妈妈砰地关了门,本以为她会喊未走的顾承璟,但是关了门,屋里却一顿安静。
过了会儿,吴妈妈原封不动将早餐拿了下楼,怄着一肚子的气,将餐盘扔在了桌上。
她是个憋不住一点的人,就忍不住同厨房里正在洗着杯子的下人说,“三少爷也就是贪白小姐的一时新鲜,哪个男人我没见过,现在喜欢归喜欢,以后总得是三妻四妾的。我上海的主家,那白老爷子家里就两个太太,外头还养着一个唱戏的。连白少爷也是年初这边新太太刚进门,后头就扶了个丫鬟入房伺候了。。。。。。”
洗着杯子的仆人转过头,笑问,“白小姐骂你了?不然你怎么下来那么大的怨气。还把老东家的事都做碎嘴来说,不是说你也算是白小姐的亲妈妈吗?”
吴妈妈自己拿了餐盘里的东西吃,塞了满嘴,继续啐,“这个白小姐,我可亲不起来,刁钻得很。”
声音大,让换了衣服,踏进餐厅的人听了见。
管家瞧着主人家脸色,提前一步进门,抬手指了他们,喝他们,“像什么话,在背地里说主人家,不要命了。”
吴妈妈立刻住了嘴,打了个哆嗦,嘴里被噎得够呛,狂打起嗝来。
她拿水灌,喝完了,转头也看见了就站在门边进来的顾承璟,他一夜没睡,可是现在换了衣衫后,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一点霏糜颓色都不见。
他扣着手边的扣子,嘴边沁笑,走了进餐厅来,可眼底却是带着利,刮了她一眼。
吴妈妈想着他肯定是将白小姐骗他的事,也牵连到自己身上了,连忙委屈地喊了声,“顾三少爷。”
人没应。
顾承璟坐到餐桌边,旁人伺候着茶水,他摆手让吴妈妈到跟前,打量了她,声音无起伏,说道,“你说这个白小姐,你亲不起来。那哪个白小姐你亲得起来?”
“我。。。。。三少爷,我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了。”吴妈妈低首,想着平时也这样混过去,倚老卖老,“小姐一大早就同我发了脾气,这早餐、那梳妆的不满意,说了我老人家一通,还扔我衣服扔我梳子镜子,都没将我这老妈妈放眼里,我就一时受气,背后说她几句。”
吴妈妈呵呵两声,转头还委屈起来,拿了手绢要擦眼泪,“自家的小姐,我也是没脸说的。都怪我没教好。”
顾承璟看着她惺惺作态,往后靠了椅背,听了楼上的人发脾气,还是第一回见,嘴边反而笑,说,“她一晚上没好好睡,起床气不说有,但睡不饱肯定得燥,你别惹她烦。”
吴妈妈还以为是安慰她的,从手绢儿里抬眼,擦没有的眼泪,赶紧又说,“三少,你是不知道,她那脾气可不是娇小姐脾气,而是市井小家子气的不讲理,可不是我惹她烦,她就是自小没教养,在乡。。。。。。”
顾承璟眼里横过冷,眉眼沉降,“自小怎么了?”
吴妈妈抖了抖,才品出来,这时候根本不是她又邀功的时候,也差点因气上了心头,脱口而出白舒童自小在邱宁县野生野长,没人教养的事。
她抿了嘴,赶紧摇头说没什么。
却见顾承璟敲了餐桌,语气沉,似乎提醒着她,“吴妈妈在这里可得谨言慎行,你说的这些话,就像白小姐不是你主家的小姐一样。”
嘴边一丝凉薄过境,他垂眸抬脸问,“难道她还不是白曼露?”
吴妈妈赶紧摆手,心脏狂跳,说,“三少哪里的话,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这白曼露小姐天底下就一个。”
“那便好。吴妈妈,那就管好你的嘴,可别让我再听见些什么。”
往日谦和的军官长今日大大不同,一点面子不给,同样也给了脸色她看,似乎是昨天和白小姐闹不愉快,将气也席卷进了餐厅来,吴妈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赶紧说,“不会,不会。”
她觉得餐厅里难待,就要回房里去。
顾承璟从背后叫住了她,脸上是没有温度的笑,嘴边冷薄问,“吴妈妈,这楼上的小主子吃不下早餐,你倒是还有闲心回房,不用倒腾些她爱的,顺她意的,给她送过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这就整,这就整。”
吴妈妈转回了脚步,又赶紧去找负责厨房的下人,撸起了袖子,亲自下手做餐食。
顾承璟冷瞧人走开,放下英式茶杯,若不是邱宁的事情未解决,未来也还需要这个妈妈,早就撵了她走。
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