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医生做完了视力检查,沈计雪平静地回到了病房,病房里来了不少人,像是林巧的亲戚,热热闹闹的,见到沈计雪也格外热情。
林巧第一个上前,“怎么样?沈计雪,医生怎么说?”
沈计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不知道为什么,能清楚地看到别人的表情之后,自己的表情反倒没那么自然了,或许是林巧家里人太多,自己不太能应付这种场面,“挺好。”
“那就好。”林巧早就看出了沈计雪的失魂落魄,她一步上前,凑到沈计雪耳边道,“你是不是没跟陈显说清楚啊?”
沈计雪瘪瘪嘴,一个时间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况且那天林巧也在旁边,自己问陈显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回答听到了。
算了。
沈计雪怄气,不想聊陈显,再看看林巧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自己心情不佳,不想影响别人团聚,他很识趣地开口,“我想下楼转转。”
“是不是我们打扰到你休息了,我们人太多了,说两句就走。”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估摸着是林巧爷爷辈的长辈。
沈计雪连忙摆手,“我就是刚做完眼睛手术,想到处看看。”
林巧有长辈要应付,跟沈计雪叮嘱道:“那你别走远了啊,就在医院花园里转转。”
退出病房前,沈计雪从枕头下摸出了电话,他不紧不慢地穿过走廊,和他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他都会忍不住打量一眼。
每个人的神态各异,有些是焦急的,有些是慌张的,有悲伤的,有喜悦的,医院本就是个充满死亡和希望气息的地方。
林巧说的小花园不难找,眼睛没有恢复前,沈计雪来过几次,他和陈显就坐在那条长椅上,他吻过陈显,陈显没有拒绝,陈显说让他想想的。
那么那时候的懵懂和悸动还历历在目,不过几天的时间,好些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沈计雪摸出电话,即便是不用看,也能熟练地按下陈显的号码,只是准确按下号码后,他的手指停留在拨通键上,迟迟不肯按下去。
“沈计雪?”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你果然在这儿?”
听着耳熟,但不是陈显的声音,沈计雪迟疑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沈军,真是阴魂不散。
沈军怒气冲冲地走到沈计雪面前,一副要跟沈计雪兴师问罪的模样,沈计雪大概是瞎久了,他没有用目光追随沈军的习惯,眼神看着还是有些空洞,不仔细看,不会察觉他的异样,沈军甚至先入为主,完全没想过沈计雪已经恢复视力。
“沈计雪,你能耐了,你把老子骗得团团转,我跟狗一样跑上跑下,你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是医院,沈计雪不信沈军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现在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瞎子,自己看不见的时候能耍他,能看见的时候更能耍他。
“叔叔,我也被陈显骗了。”沈计雪语气淡然,丝毫没有被抓现行的慌张。
有那么一瞬间,沈军信了他的话,但自己被骗怕了,很快清醒过来,“你放屁,你跟他狼狈为奸,凑到一起耍老子,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没有骗你。”沈计雪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真像是跟陈显闹了矛盾,“他骗了我。”
明明说好再想想的,明明说好陪自己拆纱布的,陈显这个大骗子,负心汉。
沈计雪说到动情处,晦暗的瞳孔里闪着水渍,神色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真的?”沈军狐疑。
沈计雪面露无辜,眸子染上一层水汽,别提有多可怜,他语气哀伤中带着点不甘,“你觉得我一个瞎子能做什么?”
此时沈计雪正孤苦无依地坐在这冰冷的长椅上,他一个瞎子,确实什么都做不了,连远门都出不了。
沈军不说话,沈计雪也能从他将信将疑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犹豫,沈计雪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眼睛治不了了,我也不想治了。”
沈军一听,仔细端详着沈计雪的眼睛,过了这么久,他就是怕沈计雪已经将钱花了治眼睛,“不想治了?”
“嗯,医生说了治不好,花钱也没意义。”
“那……你爸的赔偿款呢?”
“存到存折里了。”
“存折呢?”
还是不长记性,一说到钱,脑子就跟退化了似的,满眼就只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