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清晨还有微风浮动,在陈显说完“最后一步楼梯”过后,两人从楼道里走到了院子里。
清风吹拂到沈计雪的脸上,他能嗅到淡淡的水汽,是久违的清醒,他忍不住多呼吸了两口。
早就冲下楼的吴别站在大院门口,手揣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显拉着沈计雪出来。
陈显知道吴别等着急了,朝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吴别没有说话,陈显有这耐心,当初别上船了,找个幼儿园当老师多好,媳妇还不会跟人跑。
抱怨归抱怨,三人还是先后走出了宿舍楼大院,理发店就在大院外的大街上,还未踏进理发店的大门,已经听到了吹风机的声音。
沈计雪对声音很敏感,特别是这种刺耳的声音,让他下意识定在原地,手上的力道收紧,有点不愿意再往里走了。
“怎么了?”陈显回头,见沈计雪侧着身子,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轻拍着沈计雪的手背以示安慰,“没事,吹风机的声音而已。”
在陈显的带领下,沈计雪走进了理发店,店里客人很多,除了各种电器的响动,人说话的声音也聒噪得不行。
沈计雪被陈显安顿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到了新环境,沈计雪不太愿意松开陈显的手,抓得牢牢的。
陈显也没有挣开他,冲老板问道:“要等多久啊?”
老板没有关吹风机,扯着嗓门回答他,“你们前面还有三个人。”
理发店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在忙活,一个负责洗,一个负责剪,三个人的话,少说得个把小时。
银行去晚了也得排队,排的时间太久,轮到自己的时候,估计人家柜员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吴别实在不想磨叽下去,“你让他在这儿等不就行了,我俩先去银行挂失存折,银行那边也得排队呢。”
陈显有些犹豫,沈计雪是自己带出来,放他一个人在理发店,不出意外还好,出了意外,他不敢设想一个眼盲的人得多无助。
挂失存折的事情本就是刻不容缓,就陈显这么瞻前顾后的,吴别真的要急眼了,他一脸严肃道:“陈显,别说当兄弟的没提醒你,小心人财两空。”
不仅如此,连一旁的理发店老板也在帮腔,“你俩要是着急去银行就去呗,他剪头发的话,就让他在这儿坐会儿,银行那边中午到点儿就下班,去晚了说不定赶上人家午休,白跑一趟。”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显还是不忍心跟沈计雪开口,就在他再三犹豫的时候,一直攥着他手掌的沈计雪忽然松开了。
这么多人都开口了,自己不可能还拉着陈显不放,沈计雪轻声道:“你去吧,我自己在这儿等就行。”
陈显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来回应该很快,他大手摸到沈计雪的脑袋,“老板有我的电话,有什么事你叫他打给我,我快去快回,回来给你带早饭。”
肢体接触的瞬间,沈计雪没像之前那么抗拒,他顺从地点了点头,调整好位置,表示自己会老实等他俩回来的。
银行的人比陈显想象中还要多,他跟吴别分开排队,两边队伍都挪动很缓慢,有时候遇上什么都不懂的老人,队伍僵持着好半天不动。
陈显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他有点担心沈计雪等急了,都萌生出直接回去的想法。
吴别大概是看出了他打退堂鼓的想法,立马开口制止,“来都来了,你别又想跑。”
“我怕他等着急了。”
吴别垮着脸,“你到底是怕那小孩着急了,还是不敢面对现实,拿他当借口?”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陈显在心里提醒自己,刚好排在他前头的几个人等不及离开了,队伍的长度瞬间少了一大截儿。
陈显比较幸运,他是上午最后一个办理业务的,人接过他的证件后,便冲着后面的人大喊,“后面的散了吧,马上到下班的点儿了,下午再来。”
补办存折需要时间,陈显今天是拿不到存折的,签了好几次名字后,他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我存折上还剩多少钱?”
柜员顺手将证件和回执单从小窗口递了出来,声音冰冷且机械,“两毛二。”
两毛二这个回答彻底打破了陈显的幻想,他手指缓缓嵌入掌心,悬着的心在顷刻间摔进谷底,摔了个粉碎,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呼吸还在,意识却飘远了。
“草了!”吴别一拳砸在了大理石桌面上,“我说什么来着,你还担心人家有急用,不肯来银行办挂失,这娘儿们心够黑的,给你就剩了两毛二,是一点儿没为你着想啊。”
那柜员见状,看了眼流水,里头的钱是分了好几次取出去的,是有存折,输了密码,走正规流程取出的,可赖不着银行。
“你们要是被骗了就去派出所,不能在我们这儿撒泼打滚耍无赖的。”见多了被骗后跟银行耍横的人,柜员生怕这两人也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