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下意识摸了摸兜,发现最后几颗糖已经在昨夜给了林杳,他已经一颗都不剩了。
沈郁白抿了抿唇角。
他看了眼大厅,还有人没睡,大门口顶上的墙角那儿安了一个摄像头,正对着网吧前台。
看来她要被扣工资了。
他这么想着,侧身进了柜台内侧,拿了一罐水果糖,又掏了几张百元钞压在她试卷底下,然后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拧开糖罐子吃了两颗糖,往林杳手边放了两颗。
沈郁白吃糖的方式很粗暴,塞进嘴里就咬碎,十几分钟以后有人走来前台想买盒泡面,沈郁白抬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抬起食指微微抵住绯薄的唇,示意他小声点,然后起身随手给他拿了一桶泡面,让他自己去泡。
等那个男人顶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离开后,沈郁白又坐回原位,神情寡淡地嚼着糖,他微微低头,瞥见少女安静地闭着眸子,只是两只手都握着拳,一副准备挥拳直上的防备姿态。
沈郁白的神色突然滞了一下,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他根本担心得没有道理,就算林杳在这儿睡着了,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
少年极轻地嗤了一声,像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他踢开凳子,站起来拉门走了。
连续值了两天夜班以后,林杳的精神状态更差了,第二天上课也总是打盹,即使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也没用,眼皮极为沉重,上下眼皮一沾上就打不开了,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字。
班主任又找她谈了一次话,问她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分不在状态。
林杳低着头,手指紧紧攥住校服衣摆,微微咬住牙齿,什么也说不出来。
班主任:“从你这里问不出来的话,我只有打电话给你奶奶了。”
“不行。”几乎是立刻的,林杳出了声。
她眼皮没什么劲儿地耷着,启了启唇,攥住的手指顷刻间松开,林杳微微呼出一口气,道:“我瞒着奶奶在校外干了些零活,所以这几天的精神不太好,以后不会了。”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可怜无助一些,抿住了唇角,低着眼想着要不要憋出几滴眼泪来博取同情,让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婆。
班主任沉吟一下,他轻叹一口气,再说话时声音也低了几分:“老师知道了,你先回教室吧,调整一下状态,最好不要再做零工了,现在是学习为主。”
林杳说了一声“好”,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杳看见班主任拿起手机打了电话,她的心慌了一瞬,以为班主任还是把事情告诉阿婆了。
只是回家以后,阿婆却似乎毫无所知,林杳不知道阿婆是忍着没怪她还是完全不知道,她就当是自己多想了,班主任那个电话也许不是打给阿婆的。
隔天早上,阿婆打开手机才看见银行的短信,说有人转了钱过来,备注是“助学金”。
林杳握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她眼神凝了凝。
那通电话确实不是打给阿婆的,估计是打给了沈科。
但林杳觉得这更难堪了,接受别人的馈赠总是会让人有心理负担。
尤其是,如果以后再见到沈郁白,林杳会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对她来说,沈郁白是需要讨好的人,却也是知道她真实性格的人,她已经无法拿面向别人的那张虚伪的脸来面对他了,但是她又不可以得罪沈家。
林杳搁下筷子,指尖搭在桌沿轻轻敲击了几下。
吃完饭以后,林杳换了套衣服,打算去舅舅开的拳馆。
这估计是最后一次去了,拳馆赤字了大半年,还得刨除房租钱,舅舅一直是亏本经营的,前一阵合约到期,舅舅已经不打算续租了,打算关了拳馆,开个餐馆都比这赚钱。
准备歇业的最后一天,舅舅请了一拨人去拳馆吃一顿饭,也算是做最后的告别。
林杳刚走到门口,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很多人,金友媛也在,小姑娘安安静静地抱着一大瓶可乐往杯子里倒,她侧目看见了门外的林杳,便笑着朝她招招手让她进去。
拳馆内部场地还挺大,挂上去的沙包已经被拆下来了,更显得空空荡荡,林杳坐在金友媛旁边,又抬头四下望了望,问她:“你一个人过来的?”
金友媛点点头,杯子里可乐的气泡徐徐往上浮动,在空气中炸开,桌席间众人互相唠嗑调侃,林杳默了默,只说:“这样不太安全,你可以叫我去接,或者让你爸妈送,不能自己一个人——”
语至中途,林杳突然失了声,眼睫轻轻一搭,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不敢再说下去。
金友媛倒是好像浑不在意似的,她两手握住杯子,低头啜了一口可乐,声音很低很平静:“我不想麻烦你们,我自己也可以的。”
她笑了笑,“林杳姐,人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杳不知道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舅舅请来的人里还有几个是以前拳馆的教练,教过林杳的,吃完饭以后,一群人闲不住,从仓库里捞了几个拳套出来,问林杳要不要跟他们过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