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多疑。鹤宵很谨慎,但还是露出了很多线索给我。”檀韫看着傅濯枝,语气认真,“你我同朝为官,若能结善缘自然最好。以前的事情我不计较,若鹤宵不嫌弃,以后你我做个朋友,可否?”
“那你的心可真大啊,可我不和你做朋友,”傅濯枝摇头,很温柔地说,“绝不。”
做朋友就要讲情义,容不下他的倾慕、觊觎、嫉妒。
“……”檀韫图穷匕见了,“我有心仪之人,请鹤宵莫强求。”
“你逼我袒露身份的时候,没有想过往后我们该如何面对彼此么?还是说,”傅濯枝似笑非笑,“在你心里,我竟是很好打发的人?”
“因为我的拒绝不是请求,只是告知。”见来软的没用,檀韫冷声说,“世子若要耍混账,我拦不住,但也绝不屈从。”
“哎哟哟,怎么还动气啦?别气别气,这样吧,”傅濯枝握住檀韫没有动过的那只酒壶倒满檀韫的沉香杯,哄着说,“你与我喝一杯,酒水入腹好比尘埃落定,我从此在你眼前消失,绝不让你为难。”
檀韫抬手接过酒杯,玩笑道:“毒酒吗?”
“嗯,”傅濯枝笑着说,“你我合卺,共赴黄泉啊。”
檀韫眼前又烧起那一场大火,眼前的人不再穿红衣,又变作那一身素净的白袍子,他试图去想彼时的傅濯枝是用怎样的目光看他的尸体……想不出来,但眼前的傅濯枝睫毛挂泪,眼中爱恨交织。
他喉结滚动,“好。”
他们同时往前倾身,像夫妻合卺时绕过彼此的手腕。
傅濯枝的目光未曾挪动分毫,一直注视着他,眼中的贪欲不再遮掩,汹涌澎湃得像是终于逼近了阀门,有一种没有后顾之忧的决绝和放肆。檀韫呼吸一颤,在傅濯枝将唇贴近酒杯的那一息突然伸出空闲的左手,拦住了。
檀韫握住傅濯枝的手腕,强行掰得那只手腕倾斜,滴答,滴答,傅濯枝杯中的酒倒在地上,滋啦啦地响。
真是毒酒。
檀韫又把自己的那杯酒扔了,酒水溅出来,却没有任何异状。
“……”
他推开傅濯枝,起身走到傅濯枝的位置,拿起那只酒壶一认,是九曲鸳鸯壶,一壶隔作双胆,可以倒出“红”“白”两种液体,按下机关就可以切换。
傅濯枝转身,目光跟随着檀韫,见他察觉了真相,便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般,愉悦地笑起来。
檀韫胸口起伏,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几步走到傅濯枝面前,一巴掌扇了过去,“傅濯枝!”
这一巴掌很实在,肉贴肉的,檀韫的手掌心都麻了。他放下手,在袖袍中细细地打着颤。
傅濯枝也被打麻了脑子,呆呆地偏着脸,过了好几息才把脸正回去,抬手捂住嗡嗡发麻的脸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你打我?”
你还有心思笑?檀韫:“……”
他看着傅濯枝笑,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说:“世子怨我,要设计害我吗?”
“我不怨你,”傅濯枝茫然,“也没有设计你。”
“此处只有你我,您死了,我脱不了干系。”檀韫认真地说,“世子的命,我还不起。”
“不必担心,”傅濯枝安慰道,“我已经写好了遗书,证明我的死与你没有半分干系。”
“……”檀韫咬了咬牙,“世子好细致好体贴好妥当啊。”
傅濯枝没想到会被夸,一时很惊喜,羞赧地说:“多谢。”
檀韫沉默了一瞬,又是一个巴掌抽过去,这下对称了。
“我回答您之前的问题,世子,我是在打您。”檀韫把手藏回袖中,微微一笑,“世子不惜命,拿自己的性命随意开玩笑做赌注,哪怕到了御前,陛下也要打您。”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傅濯枝的脸,眼睛,脖颈都热了起来,被嫉妒烧红了,“你能别提陛下吗?”
檀韫说不能,冷漠道:“您把我的舌头割了,我就不能提了。”
“……”傅濯枝气得打颤,转身几步捡起地上的软剑,回头逼近檀韫,“张嘴。”
檀韫站起来,真把嘴张开了,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好,好吧。”傅濯枝下不去手,伸出左手攥住檀韫的手腕把人往外带,他用剑把后头那幕红帐劈开,随手扔了剑,拽着檀韫往外走,“温热水,雪玉膏!”
没人应,但他们刚走出院门,一个长随就端着水盆出现了。
傅濯枝将檀韫的两只手摁进水中,感慨道:“劲儿还挺大。”
原来是给打人的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