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敢相信,外界传如天神的沈将军竟然会在这么默默不闻的小村子里、跟个土了吧唧的村夫成亲,而且还有了孩子!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倒真想翻身下马,抓一把瓜子细细打探。
脑中万千思绪过境,朱广禄总算勉强回神,故作淡定的说:“就算你说得是真的,那又如何?他走的时候都没带上你,说明早已将你当做弃子。”
“我要一个弃子有何用?”
乔溪抿唇:“你说得对。他走的时候确实没有把我带上,我也的确是个弃子。”
“那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杀了——然后把全村人都杀了,就这么空手回去交差。”
朱广禄笑不出来了。
他恶狠狠瞪着乔溪,握着长刀的手微微使力,锋利的刀刃划破乔溪颈侧皮肤,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秦潜见状,红着眼立刻要冲上来护他。奈何他身上伤痕累累,一动就有更多的小兵冲上来压制,只能咬牙吼道:“你若真杀了他,沈夷光必定活扒了你的皮!”
“就算沈夷光弃了他,他肚里的孩子总有利用价值!”
此时赵夫子也气喘吁吁赶了上来。他一把年纪经不起折腾,浑身抖得筛子一般,才刚勉强站定,却依旧声若洪钟:
“朱广禄!”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这么大喇喇喊出来,朱广禄待要怒骂,忽然看到村口那位青衣布衫、风烛残年,正抬首怒视自己的老人,惊得差点从马上滚下来。
“大、大人!?”
“您为何在此处?”
赵夫子没有兴致同他叙旧,他双手背后,身形挺拔如松柏,大义凛然道:“不若你将我也一同杀了吧!”
朱广禄一介武人,却也懂“恩义”二字。当年他出身卑微受人唾弃,若非赵大人慷慨救命,哪有他此番境遇。
“大人您这是哪里的话?”朱广禄有苦难言,翻山下马恭敬行礼:“末将也只是遵从皇命。”
赵夫子见他还记得当年自己的情谊,心中快速盘算,又道:“赵昱难道有口谕圣旨,让你屠村?”
朱广禄摇头:“倒是不曾。”
“陛下只说要带人回去,生死不论。”
赵夫子轻哼:“既然你要找的人不在此地,就算屠村又有何意?”
“你身为我大邺朝武将,年轻力壮,不在战场上为国出力,却将刀锋对准自己的臣民,难道你心里真的愿意吗!?”
朱广禄一时顿住,五味杂陈。
其实在朝武将,哪有不愿意上战场撕杀、建功立业的?
正如赵大人所说,他身披银甲不仅没有保家卫国,还将武器对准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万般不是滋味。
即便他奉旨行事,可良心未泯,若真做出屠杀无辜平民的事,怕要背负万世骂名。
更何况他做不到对自己当年的恩人下手。
乔溪看他动摇,继续道:“大人您这么聪明,肯定懂得如何选择。到时两军对战,我在你们手上做人质,沈夷光就算不管我,也不会不管他的孩子。”
朱广禄还在思量。
反正赵岑是无论如何追不回来了,就算他把村里的人都杀光也无济于事。
如果此人所言为真,他肚里的孩子也真是沈夷光的,的确算功劳一件。
万一陛下开恩,他还能保住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