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有高高在上的俯视,志得意满的讥讽,事实上那种小人得势后嚣张的场景,几乎不太可能在皇家出现,甚至刘启还相当诚恳的向刘闲询问道。
“闲弟,你怎么看?”
“陛下。”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却又让刘闲顿了半秒,毕竟以往,都是称呼眼前这人他父亲的,身份上的巨变,一时间还是让刘闲难以适应,重新呼吸了下后,他也是开诚布公,诚恳的做起了自己最后的职位挽留。
“臣弟还是希望继续为陛下效力,而非回去继承吴国。”
“如今匈奴与大汉通过臣弟所在的云中联系起来,匈奴人正在习惯将羊毛皮骨马匹等卖于我汉人,以换取生存所需的铁陶衣衫,再加以时日,匈奴对大汉形成了路径依赖,贵族依靠大汉的贸易过活,而匈奴对大汉则非必需,凭借经济控制匈奴指日可待,陛下也可凭借匈奴教化者而名言千古。”
“如今这个局势下,将臣弟调走,臣弟恐北方局势生变啊!”
这些刘启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可就算如此,刘闲当面提出,却居然又让刘启迟疑了片刻,毕竟当年汉高祖的白登之围真给大汉上层有点打怕了,刘闲上位之后,这几年长安的物质生活享受也真得到了提升,换个人,未必能维持住眼前的菊面。
而对于刘闲来说,历史上七国之乱的结果他是知道的,而且在汉军中混过,汉军步兵在草原吃瘪的原因他也清楚,那就是困于这个时代的后勤。
汉军能组织起六十万恐怖大军团,可不说作战,保证六十万步兵不饿肚子,就得发动三百万人,付出六百万人的粮秣用来人吃马喂,对于在册只有三千万人口的大汉,的确算是伤筋动骨了。
大汉中央都如此,更不要说只占据汉朝人口一半儿,还分成大小不一七部分的七诸侯国人力兵力协调在一起,要调动几十万步兵容易,可要从长江流域打到黄河流域,逆流进攻关中,不能说不可能,只能说一个字,太他娘难了。
所以他这才一直对留在大汉朝廷这么上心,就好像后世公司开始降本增效那样,明明薪资待遇都没有以前好了,可是习惯了舒适安逸圈儿,许多老员工也不愿意跳槽出去创业奋斗那个样子。
但是,就在刘闲都做好了“降薪”的准备,期待不要裁员的努力后,沉吟了片刻,已经成为景帝的刘启还是摇了摇头。
“贤弟,朕还是希望你回吴国。”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吴楚齐国日壮而又血脉渐远,先帝在世之时,已经屡屡出现跋扈之事,朕才继位,更不知道会发生何等飞扬跋扈,不能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朕实在太缺乏个亲近之人为朕出镇东南了,而贤弟,宗室之内,除了汝,再无一人合适。”
“云中之事尽管放心,朕将提拔汝之属下周亚夫出镇征北将军,重演萧规曹随之佳话,待东南稳定,朕再调贤弟北归,与朕共平天下。”
努力到底白费了,看着刘启还殷切的双手放在了桌案之上,向前倾身,双眼炯炯的张望向自己,嘴巴轻轻张开,迟疑了好一会儿的刘闲却终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抱拳恭拜道。
“臣弟遵命。”
只有刘闲适合?只有刘闲不受信任吧!毕竟当初那一棋盘砸下去,一系列猜忌链就在两人之间形成,景帝就算自己不芥蒂,如何知道刘闲也不芥蒂挨了这一奇门兵器,景帝又如何知道刘闲不芥蒂了,却也相信他同样不芥蒂了?
景帝毕竟没有文帝那个胸怀,像当初文帝当年入主长乐宫第一时间被卫士骂了回去,非但没发火,反倒是去找周勃证明身份,还重用了那个守宫的郎官,而景帝,刘闲在北方一天,估计他都睡不安稳,所以,只好请他挪窝了。
而回了江南,刘闲基本上无害化了,他离开吴国这么多年,母族失势,也没有根基,反倒是属于空降太子了,刘濞没有废他的唯一原因,估计是有他在长安做人质,就不需要自己亲赴长安朝见,有子代劳即可,这种情况,刘闲如何与吴王喜爱,培养多年的二王子刘驹对抗。
可为了吴国王权身为太子的刘闲肯定不能束手待毙吧,刘闲的能力在云中也显露了出来,两者在吴国争夺个死去活来,令长安担忧的吴楚齐三藩就少了核心发动机,一举两得。
至于刘闲这辈子废不废,就不是他刘启该想的了。
“臣弟这就折返云中,收拾下家当,然后南下归吴。”
“让周亚夫回去就行了,先帝在世时候,最长念叨的就是生子当如刘河驹,如今先帝以大行而去,这几日贤弟就与朕最后再陪陪先帝吧。”
连回一趟云中都不让回,刘启对他还真是忌惮上天了,不过他延迟恳切,一片真挚之情,让刘闲同样挑不出毛病来,只能是继续抱拳应许着。
“臣弟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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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耽搁了更长的时间,毕竟刘闲是搬家回江南,他家大业大的,这年头当官的有钱天经地义,尤其是刘启还指望他当一条鲶鱼,搅乱吴国,也会应允他多带走些人手力量,以好组成班底儿,于是乎刘闲在霸陵待了足足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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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二十二天,新帝表现出对于吴国太子的“宠信”足以令人嫉妒,简直和刘闲形影不离,同吃同住着。
毕竟是文帝之后的守成之君,虽然没有文帝那么宽广的胸怀,但是基本大局已定情况下,刘启也不吝于表现出自己的宽仁与热情,并且虚怀纳谏的主动向刘闲请教着北方草原与匈奴人打交道的方式,都令人有种错觉,刘启要拜这位宗室兄弟为太尉了那样,同时让刘闲小心翼翼表现着恭敬,强忍着怒火不敢有一丝一毫表露出来,也让刘闲心力交瘁得不亚于又打了一场西域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