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服是水色罗衣,白纱中单,上面绣着细密的金线波纹,袜履、鸾带、佩环,皆是银白颜色。
大概是参考了河神庙的祭服,除了波纹之外,衣襟及袖口缘边上还绣了许多水兽纹样,有鲸鱼,化蛇,异兽狰狞,带着莫名威势。
清珞靠站在主殿门外晒太阳,方一抬眼,便瞧见阮祺朝这边走来,顿时扬了下眉。
“是祭服?”
“嗯,”阮祺别扭地扯着身上的鸾带,“会不会有点怪,我还是头一回穿这种衣裳。”
阮祺没穿过这样华丽繁复的服饰,即便成亲时的嫁衣,也只是简单一层红绫,全然无法和眼前这件相比。
层层叠叠,仿佛金银堆成的雪将他埋入其中,连走路都变得困难。
而头上装饰的发簪,此刻就显得过分朴素了。
那是清珞之前送给他的。
素银的簪子,上面镶着小小的河珠,阮祺十分珍惜,甚至买了专门的擦银布,每晚临睡前都要仔细擦拭一遍。
清珞帮他理了理鸾带:“不奇怪,很好看,下次给你买支金累丝镶宝珠的发簪,刚好衬这件衣裳。”
阮祺下意识拒绝,伸手捂住头顶的簪子。
“不要,祭服就穿这一回,不用特地买发簪来配。”
更重要的是,这发簪是对方成亲后送他的第一件礼物,阮祺可不想换掉。
出了神庙,阮祺走到高台后面等候时,前头的节目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场了。
从县里雇来的舞狮队身披彩衣,随着密集的鼓点舞动,时而翻滚,时而跃上高台。
流苏装饰的狮头鲜红似火,嘴巴一张一合,突然叼住半空中的绣球,稳稳落于矮桩之上,引得众人一阵欢呼叫好。
紧随舞狮的,却并非惯例中的舞龙灯,而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玄武。
北方玄武,武为黑,玄为阴,八卦为坎,五行主水。
常渊县信仰河神水神,祭祀玄武,正是只有在这边才能见到的特别景象。
阮祺攥着手指,紧张等待自己的上台时机,却忽然感觉有人凑到自己身边。
崔庙祝鬼鬼祟祟跑来台后,压低声音道。
“昨日问你和郎君何时准备要孩子,你回去可有仔细考虑过?”
咳!
阮祺险些被呛到,杏眼都瞪圆了,这人居然还没有放弃吗。
“不是崔叔为老不尊,”崔庙祝苦口婆心,“你不知道,这维持一座神庙要花多少银钱。”
“别看咱们庙里如今人气旺,可愿意捐香火钱的根本就没有几个,单靠供神香和解签文,最多也只能赚个辛苦钱。”
合着鼓点声,崔庙祝絮絮叨叨开始算账。
什么神像金身要重塑,什么山上石阶被踩坏,什么主殿年久失修,每到雨天都要漏水。
哦对了,还有今日的舞狮,也是请了县里最好的舞狮队,加起来可要不少银子。
崔择川特地到外面打探过,附近几家庙宇里,唯有那家能求子的观音庙肯捐钱的香客最多。
“……而且我帮你问过神仙了,你们现在要孩子,正是最好的时机,错过就可惜了。”崔庙祝诚恳道。
阮祺彻底沉默。
拿这种事情问神仙,您是真不怕被神仙一雷电劈死啊。
“崔叔,我也帮您问过神仙了,神仙说他真的不管求子,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阮祺平静道。
崔庙祝吹胡子瞪眼:“瞎说,水神可是司命之神,怎么就不能顺便管一下求子了?”
阮祺:“……”
这话题是绕不过去了啊。
被崔庙祝打岔,阮祺反而没有最初那般紧张了,匆忙敷衍过对方,提着祭服迈上高台。
随着舞狮退场,圆鼓换成了直立的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