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他们走错路的路人,也是来秦州府落户的。他们是两户人家,一家是周畅家,另一家是肖腾江家,两家人是在路上遇到的,一起搭伙走了一个多月了。
巧的是这两家落户的地方与八家人都不远,周畅家被分到了大泾县,与青原县是邻县;而肖腾江家就更近了,与八家人分在了同一个县,只是不在一个村镇罢了。
难得遇到了同路人,周、肖两家的马车便跟在八家人车队后边一起走。
周畅和肖腾江两个人都是四十出头的汉子,比鲁有庆大不了多少,周畅又是个爱交友爱说话的,硬是拉着肖腾江跟鲁有庆、四盛一起跟着车队步行,四个汉子边走边拉话。
周畅是晋府的一个小地主的儿子,家里兄弟两个,有四五十亩良田,也雇着两个长工,日子过得还算是富足。
周畅一直想要当大地主,做梦都想拥有几个田庄,种上几百亩地,想得他甚至给两个儿子都取名叫周多地和周肥地。
但周畅的家乡人多地少,田地都比较分散,一般人家轻易不会卖地,即使遇到有卖地的,也只是卖上一亩两亩的。
在过去的十年里,周畅费尽心机才买到了四亩多地,这让他很失望,按这个速度,他到老都无法实现当大地主的梦想。
一个偶然的机会,周畅听说了秦州府分地开荒的事,此时他爹娘已经过世,兄弟俩也分了家,周畅没有牵绊与挂碍,便毅然变卖了自家的房屋田地,带着媳妇和两个双胞胎儿子来秦州府追梦来了。
肖腾江来秦州府的原因就没有那么浪漫了,他是为了自家媳妇出来的。
肖腾江是济府附近的人,也算是富裕人家,家里兄弟多,都成亲生了子,人丁兴旺的一大家子都在一起生活。
肖腾江的媳妇李氏是个只会低头干活,不善言辞的软和性子的妇人,很不得肖母喜欢。
李氏每日里从天明闷头干活到天黑,几乎承担了全家所有的家务活,却还常常被肖母打骂,动辄找个借口就不给饭吃。
好好的一个媳妇被熬得形如枯槁,肖腾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在孝道和亲娘绝对的权威面前,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终于,肖母又因为李氏偷吃了一个馒头,打得她三天下不来炕。
后来,肖腾江弟弟家的小儿子当众说漏了嘴,才让李氏偷吃的事水落石出。
原来,那个馒头并不是李氏偷吃的,是他偷偷拿了去逗邻家的小黄狗了。
这事让肖腾江再也忍不下去了,冒着净身出户的风险,向爹娘提出来要来秦州府开荒的想法。
经过两个月的抗争,爹娘终于松了口。
肖母虽看不喜欢李氏,但也还是心疼自己儿子孙子的,在肖腾江离开前,叫了村长来公平地分了家。
把肖腾江应得的家产都折成银子给他带上,才送他出了门。…。两个人豪爽坦荡的性子很对鲁有庆和四盛的胃口,也说了几家人家逃灾避匪,历经了千难万险走到这里的经历。Μ。
周畅道:“咱们都有不一样的过去,但一样的是,咱们都是从外地迁来秦州府的人,都是从今春开始分地落户的人,出门靠朋友,咱们几个朋友以后可要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到人前去,争取早日当上大地主。”
四个汉子互相拍打着肩膀,齐声道“好。”
说话间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周、肖两家本就富足,一路上不是住客栈就是借宿在村人家里,现在,为了能与四盛他们走一起,也在野地里宿了营。
不过,周畅和肖腾江愿意与八家人共进退,但两家的媳妇孩子却是没吃过这种苦的,只露营了两天,他们就受不了了,两家都有人病倒了。
当八家人在一个县城外准备宿营时,肖腾江和周畅只好过来道了别,带着家人进县城住客栈去了。
与周、肖两家分手后,八家人也没有在路上多耽搁,实际上,自从过了浦津渡,他们就没有再做营生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赶路上。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关中平原上,这里虽是平原,却不像他们曾经走过的晋、豫地区的平原上的村庄稠密、人口昌茂。
这里村庄倒是不少,但都有些破败,村道边随处都能看到,倒塌的房屋和长满荒草的院子。
村子里的人似乎也不多,偶尔能见到看街的村人和捡柴的孩子。
田野里倒是平整,成片的田地都整理成一畦一畦的,大多数田畦里都种着绿油油的冬小麦,没有种小麦的土地也都整理得齐整,等待着播种。
在这些希望的田地中,总是夹杂着一块块长满野草杂苗的荒芜土地,看起来格外刺眼。
素雪坐在车辕上,问四盛:“爹,这些荒地都是无主的吗?”
四盛甩了甩鞭子,道:“应该是吧,你看村子里那些残垣断壁的院子,都是没人修没人住的,人走了,田地肯定就荒下来了。”
鲁旺挤过来问:“那些人都走到哪里去了?”
素雪白了他一眼,“经过战乱的地方,你说人还能去哪里?”
鲁旺被抢白也不在意,挠着头干笑,他的确问了个无脑的问题。
四盛接口道:“要是那些人还活着却没有回家,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别处过得不错,不想回来了;另一种是还没能力回来,毕竟路途是很费盘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