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露惊色的并非江昭迁,反而是江昭迁身后的付向安。
他虽早已知晓小满软禁了江誉清,却万万没有猜到,她竟孤身设了一个局,以谎言相欺将他围困在虚幻里。
他知道一切只是她虚假的演绎,可眼睁睁的看着她与江誉清假作恩爱,亲密非常时。他心中不免交缠着复杂的情绪。
是钦佩?不,不完全是。
是钦佩帝王的谋略,是微惧她深藏不露的狠决,是……不知名的不舒坦。
不舒坦到他方才闪躲过目光,不愿去看她与江誉清相亲相近。
反观江昭迁。在一切真相扑面而来时,他不动声色。只留一袭坦然随叹息流露而出:
“陛下胁我来此,并将所有真相告诉我。是因为我绝无可能再走下临崖台吧。”
“父公是明白人。”
小满口中“父公”一词暂时抽回了江昭迁的目光。
与其说微显诧异,不如说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瞬以长辈之姿望向晚辈的眸色。
“您是誉清的父亲,我既与誉清成婚,唤您一声父公不为过。”
她出言并非讥讽,三分尊敬与七分诚心足矣牵动起他一丝真意,从防备的冰川中融化一隙,潺潺浅流。
“陛下能找到另一个能予他续蛊之人,这是我意想不到的。非亲非故,谁又能屡屡与他同担其苦,用自己的寿命,为他延续短暂的余生。”
他不过像随口谈聊出心中所惑,显然已经接受了她赐予他的宿命,显露释然。然而他并未向她追问下去,如何找到的续蛊之人?此人又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不顾一切会去救他的儿子?
或许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这并不重要了。
有那么一瞬。
江昭迁的话刺在了小满的心面,让她在不经意间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袭身影。
那个因她一言而重新戴着面遮的男人。
她的确没有询问过,为江誉清续蛊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就像因为她一句话而重新戴上面遮那样,也仅仅是她的一句话,那人便屡屡同担其苦,用自己的寿命,延续另一人短暂的余生。
眼下并不是思及詹南客的合适时间,小满挥散了脑海中的身影,问出了她的疑问:
“您以自损救他,并不单单为了江家吧。”
既然江昭迁会以自损救江誉清。
既然江昭迁在得知江誉清还活着时愿意赴险。
既然她能赌赢,他就绝不是一个冷情的父亲。
江昭迁轻叹如笑,层层冰塑的神魂却因这句话被藏于深渊的火种消融。
“我为江家……我当然是为了江家。”
江家。
那是江誉清母亲最看重的东西。是她半生心血,是她的宏愿与证明。
她的愿望便是他的愿望,她的坚持就是他的坚持。
他当然要守住江家。
他也想守住她的孩子。
因为他坚信,她终有一天会回来。
待她回来之时,他想让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这样,她就不会因失去而心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