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直身体,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才从驾驶座上下去。
烤了一整天的水泥路面,现在踩上去脚底板还热烘烘的。池易暄似乎也被尚未褪去的热浪撞到了,他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
新公司真如hr承诺的,不用996。池易暄每天六点多下班,他的路线很固定,从家到公司、再从公司到家。之前我们曾说,不用加班的话,我们就租个有露台的小房子,回家以后烤牛排、喝红酒。我们要去过幻想中的生活,攒出机票钱以后,每年出去旅游。
“我们夏天去巴黎铁塔下野餐,冬天就去逛维也纳的圣诞集市。”他说。
哥,现在谁来陪你填充下班以后的每分每秒?
起码对我来说,一直都很难捱。
我们不住在一起,不再见面、说话。我变成了哑巴,一条沉默的鱼,只能在夜晚吐出空心的泡泡。
哥,为什么你也不说话?
为什么你总是独自走回家?
为什么来新公司这么久,都没见你交到朋友?
别人都成群,怎么你一个人撑伞。
今天是我送我哥回家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明天真的不会送你了。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从玻璃窗上照片与照片之间的缝隙透进来。枕头下的手机震了起来,家庭群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前几天才打过电话,不知道是不是爸妈误触,我还是接通了。
“房间里这么暗啊,你还在睡觉吗?”妈妈问我。
“嗯。”
从地板上起身,走到飘窗前将窗户推开,乍现的热浪与光线打得我猝不及防,不得不又将窗户合上一半。
推拉间窗户与另一扇重叠,将一张照片掀起来大半,折去了池易暄的半张脸。
“啧。”
我关闭手机摄像头,打开免提放到身侧,拿起墙根的胶水桶坐回来,先将掀起来的一面涂上胶水,再用掌心压回玻璃上。
无奈刚才推窗户时太使劲,照片虽被粘回原位,中央仍旧被折出了一道印子。
妈妈说了什么我其实没有仔细去听,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指尖沿着印子压了压。
“白志强说想要见你一面……你想要见他吗?”
好似有人在我耳边按了声喇叭,我收回按在照片上的手指,发现池易暄不知何时加入了通话。
他那边显示静音,也没开摄像头。
“白志强?”
太多年没有听人提起过我的亲生父亲,他的名字光是念出口都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