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们却很快就不得不将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了。
谁也没有说话,谁都希望回去这段路永远也走不完。
两人骑着马走在前面,步履缓慢,一众随从则跟在后面,谁也不敢上前打扰。
徐澈忽然苦笑:也不知今日之后,我徐chūn阳将来会不会成为邵州城的千古罪人?”
顾香生安慰他:不会的,保全了百姓,保全了城中藏书,甚至没有伤筋动骨,现在已经是对邵州城最好的选择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赫然发现自己也难受得很,浑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就像把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拱手送人。
徐澈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回到邵州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完成黑了下来。
然而一进城门,徐澈和顾香生就都愣住了。
只见从眼前蜿蜒开去,一直延伸到街道那边的尽头,两旁密密麻麻俱是百姓。
几乎人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灯笼,在夜色中就像星光,无数星光聚集在一起,变成一条蔚为可观的星河”。
徐澈和顾香生不知不觉勒住缰绳,有点不知如何反应了。
忽然,离他们最近的百姓慢慢地跪伏下去,紧接着,后面的人也纷纷跟上,那些星光仿佛霎时间下降,整条星河都落到了地上。
请使君自立罢,我们誓死追随!”
请使君自立为邵州之主罢!”
有您和焦长史,宋司马他们在,咱们不怕齐人!”
我们不愿让齐人统治,我们只想跟着使君!”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黑夜中逐渐响成一片,即使他们的内容并不统一,但在此刻,却显得分外和谐。
徐澈的眼眶蓦地湿润了。
顾香生则微微转头,飞快眨眼,企图眨掉眼里的泪水。
诸位……”徐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连忙顿住,将涌上眼眶的酸涩都咽了下去,方才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他先朝百姓们拱手,而后下了马,顾香生也下了马,静静跟在他左右。
近前的百姓听见徐使君有话要说,忙住了口,巴巴望着,后面的不明所以,渐渐也跟着安静下来。
我徐澈何德何能,得大家如此拥护,便是米分身碎骨也无以回报!”
然而邵州如今的情势,大家也很清楚,单凭一州之地,若与齐国相抗,无异于螳臂当车,即便我米分身碎骨,也难以力挽狂澜。”
唯一的出路,便是归顺齐国。”
我一死不足惜,却不能拉着你们一起死,不能拉着你们来成就我的气节和清名。”
今日与齐使会面,大势底定,齐人也答应会善待邵州军民,不会让邵州经历易州涣州那样的遭遇,大家尽可放心!”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法传得太远,所幸语速不快,一句一句,慢慢道出来,边上的百姓就听一句传一句,这么口口相传,一路传向街道的尽头。
除了传话的声音之外,整条街鸦雀无声。
以往繁华喧嚣的邵州城,此刻仿佛处于极度的安静之中,就像全城的人都聚集在这里,而这些人又正聚jīng会神听着徐澈的话。
说到最后,他仍旧难以避免红了眼眶,连忙仰起头,想将眼泪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