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刻钟前,裴邵踏入政事堂,打眼一看空荡荡的,他瞥向纪芳,“不是说有要事商议,人呢?怎么,圣上就与我一人商议?”
纪芳请他入座,勤快地奉了茶水,笑说:“约莫都在路上呢,想来是今日兵部点兵启程,几条街道堵住了吧,还是殿帅的马跑得快,这不就来早了嘛。”
“是么。”裴邵一手端起茶盏,眼神锐利地从那两扇紧闭的窗子掠过,然后定定地落在纪芳点香的手上,“政事堂什么时候也要用香了?”
纪芳捏着香匙的手一抖,一勺香粉被抖出了半勺,他勉强镇定道:“哦,这、这香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圣上近来身子不好,时常用着。”
裴邵就这么盯着他看,而后嗤笑着低下头去,手里的碗盖一下一下刮着茶沫,那陶瓷间碰撞的细微声响让纪芳头皮直发麻。他颤巍巍地点好香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殿帅先坐,奴才再去催一催。”
出了政事堂,纪芳抚胸大口呼吸,天爷,这种差事怎么总叫他来做?今日万一真出点什么好歹,公主和殿帅事后成了便也罢,不成的话,岂不是要活刮了他?!
纪芳想到长公主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睛,和裴邵那干脆不笑的眼睛,孟夏天里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思来想去,叫来侍奉在门外的内侍,说:“等公主到了,这门就不要落锁了。”
“啊?”那太监迟疑,“可圣上交代……”
“圣上和公主是亲姐弟,就算有什么事,赖也赖不到圣上头上,到时候受罚的还不是你和我?咱们做奴才的,不得多长两个脑子?”纪芳一脸老神在在,又说:“方才我要的凉茶呢,先备好了,万一用的着。”
小太监又“啊”了声,“公公吩咐备茶时,就已经送进殿内了,刚刚那茶壶里就是——”
“你蠢不蠢?!”纪芳一巴掌拍歪了小太监头顶的官帽,“那茶是万一事儿没成,能在那两位主儿面前卖个好的,你倒好,这会儿送进去顶个什么用?”
纪芳气了个仰倒,拿手不停地给自己扇风,没等他左右徘徊再想出个对策,那边程慕宁的轿撵已然缓缓落了地。
“公、公主。”纪芳脚下一顿,迎上前去。
程慕宁下了轿,瞥了他一眼,说:“脸色怎么这样白,病了就回去歇着,回头圣上来了再染上,他身子骨薄,经不起折腾——圣上来了吗?”
纪芳委屈地应了是,说:“刚巧太医例行请脉,圣上那边耽搁住了,还要一会儿呢,不过里面……”
眼睁睁看着程慕宁要迈进门,隔着座屏她看不到里面的人,纪芳忍不住叫住她,“公主——”
程慕宁回头道:“又怎么?”
纪芳又露出了那个难看的表情,“没、没什么,奴才就在殿外,公主有什么吩咐,喊话便是。”
程慕宁看他一眼,转身进去了。
却在绕过屏风时停了脚步,与此同时殿门也缓缓合上,光影暗了下来。
裴邵连身子都没挪动半分,坐在椅上与她对视,手里还捧着茶盏,说:“原来是公主殿下,看来今日不会有别人了。”
程慕宁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想必程峥是担心她拴不住裴邵的心,有意给她制造独处的机会。虽说他目的不良,但也正合她的心意,程慕宁整顿好表情,往前几步,有意放轻了语调,“适才在城楼上没有见到殿帅,原来是在宫里。”
裴邵笑了下,但那笑很不走心,“末将没有公主那忧国恤民的胸襟,实在惭愧。”
“哪里的话。”程慕宁在他对面落了座,“我知道此次能顺利扣押武德候,殿帅替我挡了不少阻力,如若不然,只怕大理寺也关不住人。”
裴邵道:“所幸公主也没有食言。”
他指的是卫嶙,他们都很清楚,此次把卫嶙指派出去,是程慕宁在兑现他步军司的承诺。
但裴邵话锋一转,冷淡地说:“不过我劝你,不要打卫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