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跟姜念她们在一起混了几日,蒋廷声不至于学到神,却也备了些“形”,一开口便阴阳怪气的。
店小二跟在他身后下楼,听蒋廷声又说着:“你个店小二也无知了些,知府老爷是四品官,官袍着绯,这位青袍老爷是府里通判。”
“是是是……”
为首那四十出头的男人,便是甬宁府的通判庞显。
姜念这边,后厨两碗汤刚熬好,托出来看见大堂景象,动作又收住了。
“姑娘,这……”
姜念轻声道:“送过去,偷偷告诉蒋大人,是我要你们备的。”
于是蒋廷声刚坐下,一碗醒酒汤便摆到眼前。
他望向小厮来的那处,毫无意外对上姜念探头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蒋大人还这般气定神闲?”
若换作平日,蒋廷声定然扔了手边东西,认真听庞县说话。可今日窥见姜念在角落,便也学起她的做派。
“如今还能有什么更坏的事,”他不紧不慢舀一勺汤水,驱散宿醉的昏沉,“这汤不错,您要不也来一碗?”
庞显未动。
他略微侧目,与斜后方年轻男子相视。
随后沉不住似的开口:“蒋大人,昨日城中死了一人。”
“这有什么稀奇的,”蒋廷声仍旧不以为意,“自打时疫肆虐,城中日日都死人;死一千人都不见您露面,怎么昨日这人如此金贵,劳您大驾来寻我?”
庞显又道:“他是吃药吃死的!”
姜念又悄悄探头去望。
这般来势汹汹,必定有备而来。
徐子昼的药方才下去没几天,且他用药保守,非说是吃他的药才死,姜念不怎么信。
蒋廷声显然也不信,只搁了汤匙问:“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庞显却气势汹汹,“那家人现在煽动城中百姓造反,总督衙门的兵都要守不住城门了!”
蒋廷声往客栈门口望,外头乌压压全是兵,想也知道不是衙门带出来的,“那您不去平乱,带兵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平乱自是要平的,可光是用兵难以平众怒。”
“那您的意思是?”
庞显收声敛势,似是无可奈何,“把开药方的庸医抓过去,当场斩首示众,以慰民心吧。”
“呵。”
姜念躲在暗处无声嗤笑,蒋廷声却笑得毫无忌惮。
“庞大人,好高的计策啊,蜀相当前都要自居下位吧!”他倏然起身,大步走向那人跟前,“当初一声不响杀了甬宁府十名医者,如今好不容易寻了个新的,您又急哄哄提着刀来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他们想杀徐子昼,无非就是杀鸡儆猴,让剩下四名太医都不敢出力。
姜念都想不通,到底有多大的势力,才敢在这里横着走。
“蒋大人,话不能这样讲啊。”庞显仍旧敛着心绪回,“先前那十人乃依法处决,如今这个也犯事了,我们秉公处理罢了,何以至于像您说的那样。”
“唉呀……”蒋廷声又是笑,“是,秉公处理。那不知通判大人可记得,朝廷下了文书,甬宁府知府病着,由在下暂理知府事宜。”
官阶压人,这是从前的蒋廷声不屑去做的事。
庞显只能跟着他笑,微微低了头,官帽上一对帽翅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