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无奈苦笑道:“昨日老祖宗赏赐了这件雀金裘,平儿非要我穿上出门,只是这雀金裘过于华丽,跟我原来的衣服并不相衬,平儿弄了半天才整了这一身行头,老不自在,跟花喜鹊似的,倒把时间给耽搁了。”
此言一出,诸女都笑得前仰后合的,林黛玉掩嘴笑道:“我看环弟更像金刚鹦鹉。”
林黛玉养的那只金刚鹦鹉大家都见过,红红黄黄绿绿的,彩羽辉煌,确实跟贾环这一身有点相似,一时间大家更是笑得打跌,薛宝琴倒入宝钗怀中直揉肚子,一边道:“哎呀,姐姐救救我吧!”
“颦儿这张小嘴,真真该撕了!”薛宝钗笑着去拧林黛玉的小嘴,一边微笑道:“环兄弟别听她们笑话,这一身衣服确实精神。”
贾环笑道:“倒是宝姐姐说了句公道话。”
这时李纨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笑言:“我来迟了,你们在聊什么,竟笑得如此开心?”
而当李纨见到贾环那一身妆扮时,亦不禁失了失神,心想:“好俊俏的少年公子,比之宝玉也不遑多让,而且气质更胜,如此一来,倒把宝玉给比下去了,都说文气养人,果真不假。”
贾宝玉此刻很是不自在,忙岔开话题道:“既然大嫂子来了,人也到齐了,咱们还是商量开诗社的事吧。”
李纨笑道:“前儿春天我便有这个意思了,可是想了想,我又不会作诗,瞎乱些什么,因而也忘了,如今大家既然高兴,我便自荐掌坛,为你们作兴起来吧。”
李纨表字宫裁,其父李守中原是国子监祭酒,相当于现在国立大学的校长,因此李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但是这个李守中却也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套,所以李纨虽然读书识字,但才学却是一般,当然,她说不会作诗却是谦虚之言,作是肯定会作的,只是水平有限罢了。
这时贾环也微笑道:“我也不会作诗,便自荐监场吧,你们尽兴就好。”
薛宝琴吐了吐舌道:“环哥哥若不会作诗,只怕在场没人敢说会了,干脆散了吧,也别开什么诗社了。”
贾宝玉闻言虽然心中很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认贾环诗才了得,别的且不说,就是当初那四季回文诗“莺啼岸柳弄春晴”便是一绝,于是淡道:“这是一件正经大事,大家理应鼓舞起来,不要你谦我让才是,环哥儿以为然否?”
果然吃一亏长一堑,贾宝玉日前在潇湘馆惹了众怒,被林黛玉撵了出去,这时说话也有分寸了。南墙确是最好的老师,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十五岁少年终于学会控制情绪了,倒是可喜可贺。
贾环微笑道:“宝二哥所言极是,正如大嫂子所讲,大家作起兴来吧。”
贾探春道:“既然起了诗社,咱们都是诗翁,这些哥弟姐妹叔嫂的称呼须得改了才不俗,这不,我们刚才还在讨论起别号的事呢,宝姐姐是蘅芜君,琴妹妹是红尘客,宝二哥是宝姐姐给起了一个,叫富贵闲人。”
贾宝玉连忙摆手道:“当不得,这是宝姐姐开玩笑的话,我还是用我的旧号绛洞花主吧,要不怡红公子也行。”
李纨笑道:“那我就叫稻香老农吧,再无人占了。”
贾探春道:“我是定了秋爽居士了。”
贾宝玉摇头道:“居士什么的都用俗套了,而且又累赘,这里梧桐芭蕉尽有,不如以梧桐芭蕉起一个倒好。”
贾探春闻言拍掌道:“我最喜芭蕉,不如就叫蕉下客吧,倒也别致有趣。”
林黛玉噗嗤的失笑出声:“大家快牵了她去,炖了脯子吃酒。”
众人正不解,林黛玉笑道:“古人曾云‘蕉叶覆鹿’,探丫头又自称蕉下客,可不就是只鹿么,快牵去做了鹿脯来吧。”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林怼怼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博览群书,满腹经纶,怼起人来也是信手拈来的典故。
不过贾探春显然也不是好欺负的,立即笑着反击道:“林姐姐不要忙里使巧话骂人,我已替你想了一个极恰当的美号。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在潇湘馆,周围也植满了竹子,偏生她又爱哭,将来想林姐夫时,指不定那些竹子也会变成斑竹的,所以大家就叫她潇湘妃子好了。”
众人拍掌笑道:“这个号起得妙,再恰当不过了。”
林黛玉见贾环也跟着拍掌,偷偷乜了他一眼,俏脸微晕地低下头不作声,算作是默认了。
贾迎春由于住在紫菱洲的缀锦阁,便起了个号叫菱洲,而贾惜春则住在藕香榭的暖香坞,所以就叫藕榭。
李纨笑问道:“大家都有了别号,环哥儿你叫什么好?”
贾环从容一笑道:“我随便都行。”
薛宝钗和林黛玉几乎异口同声道:“阅微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