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除了扬州本地的官员士绅,外地的也纷至沓来,譬如淮安府、应天府、苏州府等,甚至南京六部也专门派了官员前来凭吊,毕竟林如海生前还挂着应天巡抚一职,级别摆在那呢,身后该有殊荣都不能缺,迟点估计乾盛帝还会下旨追封,以及赐谥号。
停灵的第七天,锦衣卫指挥使易洪也亲自前来凭吊了,收到消息的贾环连忙迎了出去。
“大家瞧瞧,贾解元真不愧是皇上下旨褒奖的孝道之典范啊,林大人虽然膝下无儿,但有如此优秀的门生尽孝,此生也无憾矣!”易洪眼见贾环披麻戴孝,便转首对着身边的属下啧啧地赞叹,倒不知是真心称赞,抑或是有意揶揄。
贾环神色平静地道:“易大人贸赞了,正所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林师尽孝,那是贾环应该在做的。易大人里面请!”
易洪点了点头,举步进了灵堂,在林如海的棺位前上了三炷香,行礼道:“林大人一路走好。”
林黛玉披着白色的斗篷丧服,向着易洪弯腰谢礼,后者虚扶了一把道:“林姑娘节哀顺变,令尊为官尽忠职守,鞠躬尽瘁,功绩彪炳,皇上和朝廷均不会忘了他的功绩,本指挥日前也上书为林大人请功了,接下来皇上必有追封。”
“林氏遗孤,谢过易大人。”林黛玉又微微弯腰致谢。
正所谓女要俏一身孝,林黛玉本来就是人间绝色,此刻一身雪白的孝服,尽然不施脂粉,反倒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憔悴妩媚之美,体态窈窕风流,如今一开口,吴侬软语,顿时把易洪身后几名锦衣护卫都酥倒了。
“此女真是不可多得的人间尤物,难怪贾环这小子如此上心,这林家小娘子跟薛家小娘子相比,各有千秋,又都跟贾环这小子暧昧不清,嘿,只不知最后到底如何。”易洪心里琢磨着,一边走出了灵堂。
贾环送至府门口,易洪登鞍上马,拱手道:“贾解元不必送了,今日一别,京城再会。”
贾环心中一动,问道:“易大人这是要动身回京了?”
易洪眼中寒光一闪,嘿笑道:“这厢已经事了,本指挥奉皇上之命押解所有涉案犯人回京,届时将由三法司会同审理。”
原来如此,敢情案件还没最终尘埃落定,不过这也很正常,太上皇一系的势力如今虽然处于下风,但也不容小觑,估计三法司会审也是双方角力下的结果。
不过,义忠亲王肯定是保不住了,估计太上皇一系将会折损不少人马,毕竟易洪已经将案件侦办完了,该拿的证据都拿到了,三法司会审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就看太皇上康平帝如何操作,才能将损失减至最小。
还有,这次的私盐窝案涉及到当今太子,倒不知易洪会怎么处理,是如实禀报乾盛帝?抑或是隐瞒下来,卖那位大晋的未来君主一个人情?这可是对未来的一笔大投资啊,将来的回报也是不可估量的。
正当贾环若有所思的时候,忽捕捉易洪那独目中闪过一丝寒芒,不由心中微凛,忙挥手道:“那便预祝易大人一路顺风,回京后大展鸿图,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易洪哈哈一笑道:“承环兄弟吉言,易老哥也预祝你明年春闱大展身手,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到时咱哥俩再好好喝一杯庆祝。”说完策马而去。
贾环目送着易洪一行人走远,良久才转身返回屋里,神色明显有些凝重。易洪此人心狠手辣,口蜜蝮心,倒不知他刚才眼中那不自觉外露的寒芒针对谁,若是针对自己就麻烦了。
贾环仔细回想了数遍,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过他的地方,而且易洪的言语间好像还有拉拢自己的意思,那他眼中的寒芒针对谁?
如今让贾环感到担忧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那部账本,账本上记录有当今太子参与私盐牟利的证据,尽管自己和林师当初也否认看过账本,只是易洪并不笨,肯定是不信的,如今林师仙逝了,那么便只剩下自己一人看过账本……
念及此,贾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易洪若想卖人情给太子,隐瞒太子参与私盐牟利这件事,那为了稳妥起见,是不是要干掉自己灭口?
一时间,贾环的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又似压着一块石头那般沉重。
“子明,怎么了?”卢象升见贾环送走了易洪后,面色似乎不对劲,便关心地问道。
贾环并不想把卢象升连累进来,所以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有点疲了。”
卢象升闻言道:“子明你数日来连轴转,晚上又要守夜,如何吃得消,还是赶紧去歇着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贾环点了点头:“辛苦建斗了,那我进去眯一会。”
今日是停灵的第七日,也是最后一日,明天林如海的棺椁将转移到城外一家寺庙内暂时寄存,待处理好林家在扬州的产业后,贾环将护送林黛玉扶灵回苏州安葬,也正好顺道送小圆圆回家。
且说贾环辞了卢象升,径直返回自己居住的房中,这时只有曼达琳在,平儿和小圆圆都出去了,估计在张罗帮忙。
洋婢见到贾环回来,很是高兴,立即倒了杯热茶递来,一边道:“贾,先喝杯茶吧,累不累?要不我给你捶捶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