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望向阮秀和两个小家伙,“走了!”
魏檗和陈平安的身形骤然消逝不见,无声无息,甚至连一阵清风都没有出现在檐下廊道。
栏杆旁边,粉裙女童轻声道:“阮姐姐,我家老爷肯定会想念你的。”
青衣小童丢了普通颗蛇胆石往嘴里嚼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是,老爷每天做梦都要喊秀秀姑娘的,羞死个人。”
阮秀自然不会当真,但还是开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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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檗和陈平安出现在梧桐山山脚一处僻静山林,魏檗让陈平安稍等片刻,很快就去而复还,带了一把奇怪的槐木剑鞘,能够同时插放两把剑,是一匣双剑的样式,让陈平安将怀中长剑和背后槐木剑都放入其中。
于是陈平安就变成了背负双剑的游侠儿,腰间别着一只酒葫芦,确有几分江湖气。
魏檗绕着陈平安走了一圈,笑道:“呦,还真的好看。”
陈平安咧嘴而笑。
跟随魏檗一起登山。
因为三十拳神人擂鼓式变成了三十一拳,多出的那一拳,反而让陈平安一身拳意逐渐变得内敛沉稳。
如剑入鞘是一样的道理。
魏檗仍旧是一袭大袖白衣,陈平安负剑别葫芦,一个神仙飘逸,一个少年侠气。
陈平安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魏檗,小镇是不是很危险?”
魏檗点头道:“试想一下,好多蛟龙同时涌入一座小池塘,当然随便摆头晃尾,就会掀起滔天大浪。随便一个浪头砸下来,就能中五境的练气士粉身碎骨。你呢,虽然不是某些大佬重点关注的人物,但只要在这场棋局里头,哪怕是棋盘上再不起眼的一枚棋子,还是会生死不由己,所以杨老头让你立即离开龙泉郡,是对的。你能够想得通,不反对,很好。”
陈平安笑道:“我本来就想出去走走,刚好借这个机会磨砺武道,争取靠自己找到破境的契机。”
魏檗好奇问道:“竹楼里的老前辈还生着闷气,是不是你拒绝了什么?”
陈平安不愿细说,毕竟涉及到老人的隐私,可魏檗这段时日的奔波劳碌,加上有阿良的关系,以及魏檗的开诚布公,陈平安不介意能挑一些可以说的,轻声道:“我只知道小镇来了一个了不得的道教神仙,老前辈说想要送我一场天大机缘,在旁观战他与那个神仙的对战,领悟拳意真谛,能够领悟几分就几分,说不定可以一鼓作气跻身四境,而且还能打下最结实的四境底子。”
陈平安停顿片刻,“我问老前辈有几分胜算,老前辈很开诚布公,说九死一生都没有,必败无疑,因为他如今还没能重返武道巅峰,哪怕到了,一样毫无胜算。我当时就很奇怪,既然必输,为何还要去打这一场架,前辈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某位号称最能打架的道人打上一场,才算人生无憾。既然那位不速之客,跟那个‘真无敌’的道人关系很近,就先打过,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以便知晓双方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至于帮助我跻身四境,赠送机缘,老人也说是顺带的。”
陈平安自嘲道:“我当然有私心的,不敢因为这场架,打出太大的风波,害得你和杨老头阮师傅白忙活一场,更不希望……不希望齐先生失望。所以我就也跟老前辈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老人生气归生气,但是倒没揍我,只是骂我的胆子比米粒还小。他骂他的,我劝我的,劝他不管怎么样,返回武道巅峰再打架不迟,要不然会不尽兴的。老前辈这些是听得进去的,虽然他嘴上不说,心里多半觉得如果没办法全力出拳,才是真正的遗憾。所以最后他就放弃了打架的念头,不过没给我好脸色看就是了,之前在竹楼,你也听到了,还在气头上呢。”
陈平安突然会心一笑,“其实老前辈跟老小孩差不多。”
魏檗抹了把额头冷汗,这要是打起来,还真就全部完蛋了。
亏得陈平安没贪恋那四境的契机,不然魏檗用屁股想都知道结局,老人死而无憾,这座破碎的骊珠洞天,地动山摇,抖搂出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后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浑水摸鱼,本就是棋局“第一手”的陈平安,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至于他魏檗,大骊国师崔瀺,阮邛,谢实曹曦,墨家许弱,林鹿书院老蛟程水东,等等,注定没一个跑得掉,全部裹挟其中,是生是死,跟当下的陈平安一个德行,身不由己,全看天意和运气了。
至于三十余座山头,到最后能剩下几座,不好说,但是树大招风,只差一步就是大骊北岳的披云山,则板上钉钉会崩塌殆尽,真正的仙人神通,搬山倒海,可不是溢美之词。
心有余悸的魏檗停下身形,重重拍了一下陈平安的肩头,“陈平安,早知道如此,药材钱就不收取你半文钱了!”
陈平安愣了愣,随即笑容灿烂道:“现在还我钱,还来得及。”
魏檗装模作样在那里翻袖口。
陈平安就安安静静等着他掏钱,半点推托的意思都没有。
魏檗气笑道:“陈平安,这就没劲了啊!”
陈平安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