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吞了这口气,佟佳氏一族人口众多,关系复杂。但他们仗的都是佟国维的势,这是毋庸置疑的。
谁叫皇上的生母是他的姊妹,宫中的贵妃是他的女儿呢?
这偌大的佟佳氏一族,既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负担。
陈文心看了王熙拟的那封信,不得不说这王大学士除了说话有理有据,骂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的。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骂人不带脏字的了。
皇上骂人,当然不能带着对方的直系亲属,甚至是身体器官。
陈文心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皇上不处置那济南府知府,他至少也有一个御下不严的失职之罪。
皇上倚在马车车壁上,闻言一笑,“你当朕这般糊涂,看不出那知府心虚么?”
贾如珠敢如此肆无忌惮,要说没有给济南府知府什么好处,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没有好处,岂会这样包庇?
哪怕没有包庇,如此失察自己下属的州县,也不是什么好官。
“你肯定瞧出来了,只是为何不治他?”
“若是治了他,也不是什么大罪名。只是这样一来,朕又叫谁去治这个贾如珠?”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旁人可以嫉恶如仇,朕却不得不顾及大局。”
“商君主张严刑重法,最后他自己都落得身首异处。朕以为还是儒家的中庸思想好,对有些人要严查,对有些人要宽松。”
要是把所有在地方上有失误之处的官员都查办了,还有谁来替皇上办事呢?
皇上的话让她豁然开朗。
她不得不承认,皇上是一位开明的君主。他高瞻远瞩,目光绝不拘泥于眼下。
他想的更多的,是大清的江山社稷。
这样的皇上,让陈文心觉得既熟悉,又格外陌生。
车行过平原县七里铺,又经禹城,而后到了济南府府城。
皇上甚喜趵突泉和珍珠泉,和两位大学士题词、写匾乐此不疲。
只有陈文心对大明湖十分感兴趣。
她身着一袭桃红色的苏绣,在微微细雨中手持纸伞,沿着大明湖湖堤行走。
白露白霜二人紧跟在身后,一众兵士被远远地甩在后头。
皇上坐在湖边的亭中听雨品茗,远远见着她走来。桃红色的妍丽身影,映着湖堤绿柳,分外好看。
皇上看着她婷婷袅袅地走入亭中,将那伞递给身后的白露。
她上前,施然一福。
“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皇上一愣,“夏雨荷是何人?”
紧接着便见陈文心掩口大笑,一屁股坐在皇上身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皇上没明白她在笑什么,非要追问那夏雨荷是何人。
难道陈文心要告诉他,夏雨荷是你孙媳妇?
她想了想,斟酌着语气道:“是我进宫前在外头听的一本书,书上这个夏雨荷,是皇上的……”
该用什么身份来形容呢?
陈文心最后想到了一个最贴切的词儿,“外室。”
皇上来了兴致,“书里这皇上的都城在济南吗?为何把外室养在大明湖畔?”
“不在济南,就在京城。他不是有意把外室养在这儿的,是他像夫君这样出巡,在大明湖畔见着夏雨荷,就迷上她了。”
皇上笑道:“那这书到后头,夏雨荷肯定被皇上迎进宫当妃嫔,乃至是皇后了吧?”
民间有一等说书人,编的书最是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