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子夕醒来时,已是星辰漫天。
他一醉,就是一天。
江清源笑道:“道友的酒量,可得好好练练。”
李子夕讪笑道:“让道友见笑了。他们嘞?”
“家中各有事,先走了。我与道友一见如故,就留了下来。我准备了壶七龙茶。醉酒之后喝这茶,大好。”
两人静坐品茶。
与昨天不同,今天的江清源分外沉静。那眉宇间,隐约挂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李子夕终没忍住,问:“道友是否有心事?”
江清源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本欲逍遥,奈何,逍遥不与我啊!”
江清源负手走到崖边,看着远处的峭壁出神。
好一会儿后,他说道:“我福临张家传承六百八十年,每代必出筑基真修,至今已是第六代。”
“这一代的筑基真修是我父亲。我父亲膝下唯有我一子。族中家老无数次劝说,请父亲从支脉中择一天才,当继承人培养。若我不如人意,家族后继有人。父亲坚决不允,只是全力培养我。”
“可我终究让父亲失望了!”
“我年已三十六,筑基已两回。两回皆失败!”
李子夕心生同情。
筑基,其实就是聚全身之精华,对生命发起的一场大挑战。成则进化,修士本质上得到提升。败则大亏,生命本源严重受损。
一名修士,便是有筑基丹,也最多只能撑得起三轮筑基。
三次失败,绝无可能成功。哪怕是用天材地宝也不行!
江清源叹道:“但除了我父母,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我不只筑基两次,我已筑基三次,三次皆输!”
三次皆输,也就是说,江清源这一生再无筑基可能!
江家是筑基家族,族中必须得有筑基真修坐镇。否则,江家会从筑基家族打落成炼气家族,实力地位一落千丈,一个不好,还有族灭之危!
修仙界每天都有无数的家族起,也有无数的家族落。身为上宗,凌天宗不会过问。你没实力你下,你有实力你上,你有多大的实力你就管理多大的地盘,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修仙家族向来如此,江家别无选择。主脉不行,那就支脉上。支脉若成,支脉变主脉,江家还是筑基家族。若是支脉也失败,江家就只能收拾铺盖,让出地盘,接受别的筑基家族的领导。若敢不识趣犹自顽抗,被人灭了也就灭了,凌天宗绝对不会出头。
这是凌天宗的铁规。如此,才能保地方大平!不然,山门和地方必是沆瀣一气,纷争不断。
江清源苦笑:“如果可以选择,我与父亲让出这主脉又如何?看山看水看云,是我一生所念啊。奈何、奈何……”
江清源沉声说道:“家族传承六百八十年,主脉和支脉之间积累的仇恨已太深太深。我和他们明着是亲人,实则,连仇人都不如啊。落在外人手中,我最多性命难保。可落在亲人手中,我非得被他们折磨至魂飞魄丧!”
最后一句话,江清源说得咬牙切齿。
李子夕大惊。
惊得,不是江家的龌龊事。
这些事他没亲眼见过,但,听过太多。
李子夕惊得是,江清源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平白无故的,哪有人会将自身隐密和家族隐私,毫无保留地全盘说出。
自己和他不过是初见啊,关系实在算不得亲近。
他图什么?
事出反常必为妖,李子夕心里涌起了深深的不安。
他干脆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品茶。最少五十枚灵石一壶的灵茶,被他像水一样给灌了一壶又一壶。
还别说,效果不错,最少抵得上十天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