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江冉坐在马车上,手里难得没有卷宗。
与老师的谈话的情景不时在脑海浮现。
谢览的头发已经彻底斑白,再矍铄的老人也抵不过岁月的蹉磨,初见时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袍大官,如今一袭布衣,拄着拐杖才能行走。
他扶过老者,将人牵回座位。
“到底不是我用惯的茶杯,泡得茶不好,你也别嫌弃。”谢览乐呵呵地抚摸着胡须,一句话,咳了五次。
“老师说得哪里话,我那里还有徽府的缠春,回去便带给您。”
萧江冉放下了茶杯。
谢府起了一场大火,没有抓到凶手,最后定性成了意外。萧江冉一直在追查,但没有证据,暂且认下了这个结论。
那火,将百年谢府烧得干干净净。
而起火的源头便是谢览所在的书房,一盏被打翻的油灯。
夜黑风高,而烈火席卷。甫一发现,便成燎原之势。
火焰借风,眨眼便上了房梁,四散蔓延。
但谢览还在书房里。
萧江冉提着水桶,披着湿被,往里头冲了几次,都被火拦着,没能冲进去,还差点被落下的横梁砸到。
后来,不知道是谁,将谢览从火海里背出,又默默地离去。
等他反应过来,就只有谢览倒在地上的身影。太医检查,只有喉咙因为呛烟受了伤,其他无碍。
但一直到现在,喉咙尚未好全。
那段时间,萧江冉数次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他求救无门、止步火前,只能在火烧完一切后,看见恩师僵硬焦黑的尸体。
万幸,梦里的一切并未发生。老师还能亲自为他煮一盏春茶。
“明年,你便是而立之年了。”
“早年劝你成家,你说事业未成。那我现在劝你成家,你又该如何回我?”
萧江冉保持沉默,注视着茶水里的倒影。
“罢了罢了,由你。”
每次谈到这件事,他便一言不发,像个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实在不像他。
谢览笑道,换了个话题:“我知你的能力,更知晓你的抱负,督察院的工作,到底不适合你。”
萧江冉注视着谢览,没有反驳。谢览希望的是继承他的御史之位。他没有做到,到底是辜负了培育之恩。
谢览没有不满,他说:“与其给别人做,不如让你自己来。算算日子,内阁的调任函明日就会到你手上。”
他望着面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一时有些感慨,终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