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婴定了定神,披衣下床,见院外一片火光通明,转头问道:“察苏公主何在?”
“察苏公主带人上城墙了,留了个亲兵在别院门外给公主带话。”
姬婴点点头,将氅衣穿好,走到外面,吩咐道:“请那亲兵到正厅说话。”
她刚在正厅大椅上坐下,就见忍冬带着那亲兵进来了,她认得这小将,是时常跟在察苏身边的,年纪看上去不大,月眉星眼,身姿劲挺。
“禀昭文公主,城外来了三万都城可汗军,领军的是纳叶钦汗身边一名亲随副将,在城外围而不攻,正在向城内喊话,诘问四太子因何将中原和亲使团扣留封地。”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此刻阿勒颜已不在城中,暂且围而不攻,大概是想分散穆术汗王的兵力,姬婴想了想,问道:“四太子那边可有信么?”
“城被围前回来了一只隼,信上说四太子日前已离开可汗庭,往穆术汗王所在的阿巴坎去了。”
“察苏可有向城外回话吗?”
那小将摇摇头:“察苏公主严令,所有守城士兵架弩待命,不准对城外的问话做任何回应。”
不回应是对的,此刻穆术汗王那边情况尚不明朗,科布多这边必须保持沉默,姬婴又低头思忖片刻,吩咐他道:“你回去告诉察苏,要多派人登楼瞭望,谨防围军拦截隼信,我这里请她不必担忧。”
“是。”那小将答应着去了,姬婴靠在椅上又仔细忖度半晌,上回都城前来迎亲的使者,都被埋在东城外荒郊,这次可汗军前来围城,虽未进攻,却也是来者不善,一旦郊外埋的那些王宫使者被铁蹄踏出,阿勒颜谋反一事提前坐实,局面恐怕不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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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颜离开可汗庭后,带着亲随一路快马向西北驰骋,抵达剑水下游时,他收到了科布多城外传来的消息。
得知可汗军分了三万兵马围困科布多城,他心道不妙,但眼下只有他与亲随二人,即便转道回科布多亦无济于事,他只能继续快马沿剑水,往上游的阿巴坎疾驰,找穆术汗王分兵回援。
阿勒颜在马上连赶了七日路,终于远远地看见了阿巴坎城外的河流分界点,这里原有一条从北面雪山流下的河,在低洼处被地势一分为二,一条宽阔的即是剑水,一条窄些的名为阿辅水,阿巴坎城便坐落在两河分流的平原之上。
此刻空气中传来阵阵血腥气息,细看剑水中带着些淡淡血色,水中还能见到一些刀剑和盾牌,随河流往南漂去。
看来上游已开过战了,只是此刻周遭一片寂静,瞧不出究竟胜负如何。
阿勒颜在河边下了马,让亲随牵着,他走到河边,从岸上拾起一根长棍,从水中捞了一片战甲和残旗。
那旗仅剩了半幅,是可汗军这次领兵大将的帅旗,战甲却不是可汗军的制式,看上去应该是穆术汗王帐下的兵甲,看来上游战况颇为激烈。
阿勒颜抬头看了看北边,随后转身吩咐那亲随:“下马渡河,我们从西面进城。”
他们一路绕到阿巴坎的西城门,见这里城门紧闭,但城外碧草如茵,一片祥和,丝毫没有打斗痕迹,看来果然只在城东边打了一仗,可汗军此刻应该是向东北侧后撤了。
阿勒颜将事先备好的响箭在城外朝空射出,城头上守军闻信去叫大将,那将领一见是他,忙亲自带人出城来迎。
他进城后直奔王府,穆术汗王听说他来了,也亲自出来相迎。
从前穆术汗王对这个四太子并没什么好印象,只觉得他秀气少言,一点没有草原壮士的气派,不想他如今能这样有魄力,果断派兵马来投奔他,反抗纳叶钦汗,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穆术汗王的王府是一片大帐,为不忘祖辈游牧习俗,他平日里都是住在帐中,此刻他已走到帐外,远远地见阿勒颜跟着一名守城将领走来,他点点头,抚着胡须一面走一面笑。
阿勒颜也抬头瞧见他了,只见穆术汗王圆脸宽额,本就生得体阔,如今养尊处优愈发肥胖,如同一扇门走将来,笑声更是地动山摇。
他们在帐外彼此厮见过了,阿勒颜也没多寒暄,进城路上他已从那将领处得知,今日早些时候阿巴坎城外与可汗军战了半日,虽然战况激烈,但阿巴坎军也没吃亏,如今已收了兵,待明日再战。
于是他开门见山地向穆术汗王提起科布多被围一事,穆术汗王点点头:“这事我也听说了,依我看你不如还是留在我这,另外派个大将带兵前去就是。”